“对了大小姐,侍卫来报,说……”金菱犹豫了一下。
“说什么?”
宫紫商问。
“在您离开之后,又有人去拜访了前宫主。”
金菱终于说完,低下头等宫紫商的反应。
宫紫商沉默了一会,转头,语气没什么感情:“知道了。”
另一边。
宫流商本以为是宫紫商又回来了,态度难看:“怎么你是回来认错的?”
没想到来人是个男声。
“宫主莫不是认错人了。”
!!!
宫流商神情立马凝重起来,回头看向那穿着一身黑袍遮住头脚的人。
即便如此他还是能认出来。
宫唤羽。
“不知道少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宫唤羽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来到床榻边坐下来。
“刚才不久,唤羽不经意看见大小姐离去,面色不痛快,想来是和宫主起了冲突。”
他的语气玩味,似乎等待宫流商接话。
然而他却不置一词。
宫唤羽见状,作出一副伤心模样。
“唤羽这次来,本是挂念着宫主当年的帮助,所以特来看望宫主,也给宫主送来样东西。”
他手里拿着的是个熟悉的匣子,看见那东西,宫流商嗤笑一声。
“少主既然在外面藏了许久,也看见我女儿离去,那为什么没听见我们说什么呢?”
他讽刺地看向那匣子,
“我女儿给我送来出云重莲的莲心,都被我轰了出去,而少主得到的不过是一片花瓣,竟如此冠冕堂皇的潜入商宫,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论辈分,宫唤羽要叫他大伯。
加上宫流商从心底还没舍去自己当宫主的那段被人吹捧的日子,和现在的状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他根本没什么可失去的,在宫唤羽面前自然放不下面子,还端的是往日威严。
宫唤羽并不为他这种虚荣的自尊心而生气。
“宫主错怪唤羽了。”
他把匣子拿到宫流商面前,意味深长:“不如宫主亲眼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匣子被他打开,宫流商固执地转头不肯看。
没想到宫唤羽竟然直接把他的头扳过来,逼着他看里面的东西。
宫流商被这动作气的发抖。
平心而论,哪怕是在他卧床这十年,商宫里所有的侍从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规规矩矩从来不敢惹他生气,就连那个当了宫主的女儿,每次来都是毕恭毕敬。
时间长了他早就习惯他们这种模样,没想到今天宫唤羽竟然敢对他这么无礼。
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知道,他在商宫所享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宫紫商吩咐的。
她是特意找了最听话的侍从来伺候他,不想让他觉得落差太大。
作为女儿,她已经尽力满足自己的父亲。
“宫唤羽,你不要太——”放肆。
宫流商的话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戛然而止。
那是……
那竟然是!
“怎么,宫主似乎被吓到了?”宫唤羽唇边勾起笑。
宫流商不敢置信,“这些东西怎么还在这,明明当年就被销毁了,不,不可能,一定是你使的把戏。”
宫唤羽把匣子合上,慢条斯理:“这些信,自然都是宫主您的亲笔。”
床上的宫流商眼眸瞪大,似乎要与他同归于尽。
“宫唤羽,你这个卑鄙小人。”
“多谢大伯夸奖,唤羽记下了。”宫唤羽温润地笑着。
同样的话,几年前他也说过一次。
那时候是他即将参与后山试炼的前夕。
宫唤羽与宫尚角年纪相近,两人的能力又同样出众,因为在选择谁当少主时,一直定不下来。
最后是后山几位长老提出让他们二人分别进入后山接受试炼,谁用的时间最短,谁就继任少主之位。
那个位置,宫唤羽势在必得。
所以哪怕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也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
宫唤羽找上了当时已经卧床的宫流商,向他请教后山里试炼的内情。
一开始宫流商并不愿意,私自泄露后山试炼内容是大罪。
然而经不住宫唤羽的糖衣炮弹,虚与委蛇。
他用当少主之后必定会帮助商宫重回巅峰为由,从宫流商这里得到了不少关于后山试炼的情报。
更可恨的是,他当时以自己不方便经常来商宫为借口,要宫流商把内容写在纸上传递出去。
那个时候宫流商还不像现在只能卧床动弹不得,还可以坐起来,上半身也可以动。
他当时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一腔不甘心,面对宫唤羽的承诺,他太动心了。
野心战胜了理智,哪怕他知道信件最容易留下痕迹,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就这样陆陆续续给宫唤羽写了五六封信。
信上的内容都是和后山试炼有关的。
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他还留了一手,最后一关的关键他没写。
那一关是要用活人祭刀,如此方能练出最厉害的武器。
然而事实是,这只是人心战术,他们根本不需要用自己的绿玉侍去死。
宫流商没有告诉宫唤羽这个情报,或许当时他觉得宫唤羽不会枉顾他人性命。
然而他想错了。
宫唤羽竟然真的把绿玉侍祭了剑,而后拿着炼好的刀,躲过花长老的眼线,从专门为试炼开启的通道中离开。
他牺牲了一条性命,但宫尚角却没有。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
然而宫唤羽当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他隐瞒了自己离开后山的事情,偷偷来到商宫找宫流商。
等听他说完以后,宫流商这才开始意识到他的残忍之处。
绿玉侍可是从小陪伴自己长大如同兄弟一般的存在,他试炼的时候就不忍心断送绿玉侍的性命。
然而宫唤羽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连现在都没有后悔的情绪,手里还拿着那把用绿玉侍换来的刀,折射出凌冽的白光。
宫流商还记得他说:“绿玉侍本就是我的一条命,为试炼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这样一个对自己绿玉侍都无情的人,真的会如承诺,帮他振兴商宫吗?
宫流商已经后悔了,然而宫唤羽没有给他反悔的余地。
他拿出了所有宫流商写给他的信,扔到宫流商床上,满意的看着他震惊的神色。
“听说我在后山试炼的时候,大伯曾经派人去羽宫,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想,大伯应该是在找这些?”
宫唤羽笑得有些残忍。
宫流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宫唤羽竟然把他的这些亲笔信带在身上。
让他无从下手。
“你想怎么样,你已经失败了,少主一定会是宫尚角。”
事已至此,宫流商摊牌了,表示他不会再支持宫唤羽。
“这难道不是大伯的错吗?”宫唤羽反将一军,“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最后一关不需要人命也可以过,可你没有,我的失败是你造成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宫流商剧烈地咳嗽起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看着宫流商,“大伯之前的行为我可以当做没发生,只要您,再帮我一次。”
随后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宫唤羽的要求,宫流商不敢置信:“你竟敢,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是不是罪过,等唤羽做了少主,到那时再议也不迟。”
“你,你真是好样的!”
“多谢大伯夸奖,唤羽记下了,那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
宫唤羽转身离开,“这些信就当给大伯的谢礼,唤羽静候大伯的还礼。”
当时是冬天,这些信都被宫流商扔到了火盆里,火舌攀延而上,把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烧了个光。
他心头的大石头才落地。
想起宫唤羽的要求,他叹了口气,对着虚空说了一句:“出来吧。”
一个穿着暗衣的人现身,跪地行礼:“宫主。”
“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宫流商叹气,“去吧。”
“可是,属下应誓死保卫宫主。”
这个人的声音很难分辨男女,听不真切。
“现在我与他,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宫唤羽心思深沉歹毒,不按他的心意来,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去吧,若他之后当了少主,却没有履行振兴商宫的承诺,你就帮我……”
“杀了他。”
过往的记忆笼罩在脑海,让宫流商一时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宫唤羽摆摆手,“怎么样,大伯,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你现在已经成为少主了,还想得到什么?”
宫流商气急。
宫唤羽慢慢开口:“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你当初根本就没有履行承诺,商宫还是这个样子,现在凭什么要我继续帮你?”
“就凭我手里,有大伯的这些把柄。”他指的是盒子里的信。
“……那又如何,你的把柄同样在我手里。”
宫流商不肯示弱。
闻言宫唤羽有些意外:“大伯说的,该不会是当年送到我身边的那个人吧。”
“几年过去,他可有给大伯传递过一次消息?”
他逼近床上躺着的宫流商:“大伯应该还不知道,早在我成为少主的那天,那个人就死了。”
“你——”
宫流商再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流出血。
与虎谋皮,必定损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