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什么呀。
信仰什么也不算。
混沌的思绪被世界海一瞬淹没,优瑟尔琳抬手捂住自己的右半边脸,却仍有花枝不受控制的从她的血肉中滋生而出,穿破她捂住脸的手掌,在她手背上开出一枝小小的花。
她无法控制的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她的权柄在害怕,在闹腾,在不满,在警告她谨言慎行,警告她就此罢手,尖锐的刺痛一阵又一阵,她的手指开始发抖,却还是挤出一个柔美的微笑:“您在担忧我。”
她对面的青年顿了一秒,如实说:“你看起来很不好。”
优瑟尔琳见过很多人,得蒙爱神眷顾,她可以轻易读出别人的感情,苦涩的、甜蜜的、幸福的……所以她也读出来纪评的,寡淡、冷漠,让人想到切西贝尔纷纷扬扬的雪花。
她注视着青年,青年皱着眉,神情无可挑剔,看上去好像真的在货真价实的担忧,哪怕眼前这个所谓的爱神眷属算不得什么东西……是,她又想起来,“赝品”都是这样,平等的关心所有人。
浓稠的花香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粉紫色,本该注视此地的战争之神却始终缄默无声,仿佛真要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送。
切西贝尔有多少人?40万?50万?贵族平民在这一刻并无高低,都被花香蛊惑,爱意凝聚起来,像花瓣一样柔软,像泡泡一样易碎。
可惜非凡者和普通人有高低之分,战争教会束手就擒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还会有人反抗、然后被镇压,姓名、身份都无足轻重,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就该学着安分。
没有教会制止,优瑟尔琳杀这种人得心应手。
巨大的蜘蛛轻巧的攀在蛛网上,它的附足勾着蛛丝,它柔软的腹部贴着自己坚韧的网,它将到手的猎物拖向网络中央,心满意足开始进食。
除了有限的几个,没人能看见这一庞大的怪物,纪评只扫了眼窗外,觉得天色渐暗,他回应了切优瑟尔琳的第一句话:“切西贝尔传唱的是战争之神的信仰。北帝国足够贫瘠,获得资源最快捷的办法就是靠战争来抢,所以这里具备天然的、滋生信仰的土壤。”
他感觉面前这位有点太疯了,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吧。
等等,战争教会呢?一整个教会都搞不过人家一个第十席吗?这也太废物了吧?
“战争啊……”优瑟尔琳轻轻呵笑一声,“如果您愿意,您也可以赐予他们取之不尽的一切。信仰坚定者万中无一,大部分人都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尘。他们只看自己能获得什么。”
蜘蛛编织蛛网,罗织爱意和猎物,现在它从蛛网上下来,将附足深深扎根在城市的四周,粘稠的花香四散开,甚至阻碍住了纷纷扬扬的白雪,它带来虚幻的暖意,让人恍然如见春日。
真理高塔的第十席微笑,放下右手,血肉的撕扯声响起,她的右脸开了朵花,手心留了一个空洞。
纪评看着就觉得很疼。
他现在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优瑟尔琳,能忍住痛楚一声不吭甚至还在继续微笑。当然,如果是有神明庇佑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也还是佩服优瑟尔琳,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手扯开。
鲜花还在盛开,它们几乎开满了优瑟尔琳的整个下半身,像一条明艳华贵、精致夺目的礼裙,拖曳着绚烂的鲜花。
无人可知的地方,世界海在不安分的动荡,波状拟态的水纹轻抚过柔软的花瓣、易碎的泡泡,无数意象聚拢又散。
年轻的少年将亲手编织的花环送给心上人,他们互诉衷肠、步入婚姻,爱意却在日常的琐碎中缓慢消磨,尽头是永无止境的争吵。
素未谋面的男女缔结一段婚姻,平淡的走过了无数个春秋,爱意在日日增长,最后定格为某个溘然长逝的午后。
……
水波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到纪评抵住眉心,觉得耳边喃语阵阵,无数喃语汇聚成同一个意思,催促他杀掉眼前这个人、不仅要杀掉这朵虚假的花,还要杀掉花背后藏着的,权柄现在的抚养者,优瑟尔琳。
等等。
他仔细辨认……
这些喃语都是谁啊?从哪儿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