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移是真没想到外面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对陈言来说好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声音一般压根不值得在乎,也丝毫不受影响。他能看得出来学长这几天似乎心情还不错,每天除了出去遛狗买菜,基本都是宅在家里,除了做饭都待在二楼,倒腾一幅刺绣。
虞移对刺绣完全的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求知欲,通过拍照识图软件一步步搜罗关键词找到的网页告诉他陈言正在倒腾的是一幅28ct的十字绣,手法是挂线法,看图纸的软件是pk,布是德国进口的标记布,线是dmc……想要用互联网去了解未知事物,实在是太方便了。
陈言做这种费眼睛的针线一般会选择把左眼罩上,看app上的进度已经有60.23%,布料背面挂的线已经很厚了,有些时候下针需要靠顶针顶过去。
相比陈言,虞移今天心就没那么静了。
“学长,学长,”虞移不写论文的时候整天在陈言工作室里进进出出,把所有能好奇的东西全都好奇了个遍,今天终于忍不住,又跑来烦陈言了“你带我出去玩玩行吗?”
“你几岁?”陈言正在穿针,所以头也不抬。
“你这什么态度啊学长,”虞移伸手掰着陈言的下巴,硬把陈言的头抬起来“花钱住你这,你不陪玩说得过去吗?”
“你想去哪玩?”陈言对虞移根本不想讲什么职业道德,但是虞移毕竟已经安静了几天了,对这种小孩子要求不能太高,该给糖的时候还是要给颗糖。
“我们去坐过山车吧,”虞移知道陈言这是答应了,赶紧松开陈言的下巴“前城不是有亚洲最大的木质过山车吗,我一直都想去,但是没人陪我,你陪我去看看呗。”
出去玩只是逛游乐园,也符合陈言对虞移的预期,陈言只好放下手中的针线,快速的收拾着工作台。虞移知道陈言这是答应了,开开心心的坐在一边看着陈言忙活。
男生出门比较简单,陈言出门一向不管多远兜里揣个手机身份证就走,虞移背着一个小胸包,跟在陈言后面摇着尾巴出了门。
陈言自己出门几乎不开车,在网约车上陈言发微信给向激川说自己要带小朋友出门玩一天,向激川的回复倒是很快,叫陈言注意安全。
检完票排队入园,寒风吹得陈言把两只手都插在了口袋里,虞移倒是很兴奋,换完票拽着陈言按照地图直奔过山车。
“学长你不陪我上去吗?”因为天气太冷人不多,过山车这里几乎不需要排队,虞移看着陈言走到跟前就止步一副等人的样子,很困惑的问了一句。
“你去吧,我眼睛不行玩不了这些。”陈言还是那样看着就很高兴的表情,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头顶的那绺头发随着风摆动。
“学长你真的假的啊?”虞移其实早就看出来陈言的左眼应该是有旧伤,但还是故意语气夸张的来了这么一句“看着也不高啊,你就害怕了这是?”
“嗯,就是害怕,怕得要命,我很怂的,所以你赶紧自己上去吧。”陈言还是笑眯眯的,点点头示意虞移你说得对。这几天带“孩子”的经历让陈言也摸清楚了虞移的脾气,现在相处起来是虞移难受的时候多了。
“那个,你好,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下,我朋友一个人不敢上去,可以和你们坐一起吗?”
虞移回头看到两个女孩子,说话的那个正把身边的朋友往前推。
“我恐高不能陪她上去,她一个人又有点害怕,能不能麻烦你们带上她,让她跟你们坐一起,可以吗?”说话的女孩子倒还镇定,很礼貌的询问着。
“我也害怕不敢上去,”陈言笑眯眯的解释着“所以你还是问他吧。”
“可以啊,一起走吧。”虞移看着女孩子询问的眼神,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然后邀请那个一直被朋友拽着的女孩子去排队等上车了。
看着虞移带着人家姑娘已经坐在座位上等发车了,陈言才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准备看一眼。
“你也恐高吗?”被朋友留在地面的女孩子抱着胳膊,似乎有点不敢看头顶上正在爬坡的过山车“我现在腿都软了,光是在这看我都不敢看。”
“我眼睛动过手术,玩不了这些。”陈言手机上没什么他感兴趣的信息,于是把手机塞回口袋。
“动过手术你还带眼镜啊?”抱着胳膊的女孩子似乎真的非常恐高,虽然站在地面,但她脸色的带着的惊恐仿佛她也在过山车上。
“不是矫正手术呢。”陈言回头看了看正在转圈的过山车,呼啸而过的尖叫声里好像没听到虞移的,倒是那个粉色的脑袋很好认。
“你们也是从外地过来玩的吗?”抱着胳膊的女孩斗胆看了一眼直冲而下的过山车,然后双腿一软直接蹲在了地上。
“本地的。”陈言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绝对是真的恐高,这么冷不得天都能看到她鼻尖和人中上因为惊吓产生的细细的汗珠“你这么害怕要不我扶你走远一点吧。”
“我现在腿软起不来呢,谢谢你,”女孩双手环抱着膝盖,脸色比刚才还要再差一点,跟刚才非常自然跟陌生人搭讪的模样区别还是很大“我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儿第二次了。”
和陈言想的不太一样,虞移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反而有点急于逃走似的拽着陈言就跑。
“嘶,服了真的,”虞移拽着陈言跑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卷起袖管给陈言看“害怕了可以抓自己好吗,或者干脆别上去啊。”
虞移的左臂上清晰可见几个深深地指甲坑,如果不是有冬天的厚衣服挡着,估计这几块肉都会被剜出来:“还抓的死紧,给我疼的眼泪都飞后面人脸上了,我刚下车的时候还听到后面的人说好像下雨了。”
泪失禁体制的虞移这会儿又哭的惨兮兮的,陈言两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他一向不喜欢袖子盖着胳膊,虽然天气冷,衣袖还是推得很高,露出来的胳膊上那一大片伤疤格外惹眼。
“现在去哪玩?”陈言瞧着虞移眼泪擦得差不多了,问虞移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你是真的都不心疼我一下吗?”虞移一脸的不可思议,举着胳膊伸到陈言面前“我都被抓成这样了。”
“又没破皮,一会儿就好了啊,”陈言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个风口,风呼呼啦啦的,过往的游客稀少“况且我看那姑娘长得挺可爱的,被抓一下没关系吧。”
“学长你没病吧?”虞移吹着胳膊上那几个深深的指甲坑“我是看她朋友很想跟你搭讪,我才把人领走的,我牺牲这么大,你还说风凉话?别的不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言看着虞移又掏出来一张纸巾擦眼泪“人家分明是冲着你来的好不好?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跟我搭讪啊,你这胳膊行不行啊,要是伤势太严重坚持不了了,我们就回家吧。”
“回家,回家也好没劲,你那床我睡得腰疼,”虞移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放了假还在沉迷工作……”
虞移还想往下说,被陈言伸手打断了,顺着陈言示意的方向,虞移看到刚才那两个女孩子就站在路对面看向这边,不知道是真的被抓疼了,还是哭成这样被人家看见觉得不好意思,虞移马上就躲到了陈言的身后。
两个女孩子看到自己被发现了,一脸惊愕又不好意思的冲陈言挥了挥手跑掉了。
“她们干嘛还跟过来啊。”虞移总算是把眼泪收回去了。
“想来跟你要联系方式,顺便道个歉,要是你伤的严重的话可以陪你去医院。”陈言目送两个姑娘越走越远的背影。
“那她们干嘛又走了呢?”虞移小心的拽下袖子,一脸困惑。
“听到你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以为咱俩是一对呢。”陈言就是有这个能力,能够准确察觉到别人的想法。
“可以啊学长,”虞移一脸的佩服“这都被你看的清清楚楚的啊。”
“不算难猜,”陈言觉得这风呼呼啦啦吹得人不舒服“你还要玩别的吗?”
“再来一次过山车吧。”虞移伸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两个女孩子,甩了甩胳膊拽着陈言又跑回去了。
游乐园的午餐就那几种固定的套餐饭,陈言吃的索然无味,几乎没怎么动筷,端起套餐配送的桂圆红枣茶喝了两口,甜得发腻,虞移玩得开心体力消耗的比较大,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学长你怎么不吃啊?”虞移喝冻柠红不加糖,一口下去又酸又凉,“你不饿吗,还是挑食?”
“挑食。”陈言手机上是向激川新发来的照片,向激川似乎是在看有关于兰花的书,拍过来的照片上全是英文,配图倒是很清晰的兰花花朵,陈言自认英语还行,但是比起向激川是差远了,向激川是听说读写全无障碍,毕竟从小在加拿大长大,高考也是靠英语把自己拽上了本科三批次。
“宝宝我给你买个甜甜圈吧?”虞移看着陈言一点没动的午饭,想起自己某个前女友也是这样挑食,于是下意识的就输出了哄女朋友的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你刚是在喊我‘爸爸’吗?”其实陈言听清楚了,但是他就是有这种很自然的化解别人尴尬的能力。
“你比我爸强多了,他可从来没带我来过游乐园,”这么一接茬虞移本来就因为嘴滑说错话而不好意思,两个脸颊不自觉地飞红,尴尬的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好在陈言就这么轻松的把占便宜便成了找便宜“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是不是香草味比较符合中老年男性的人设?”除了甜得发腻的桂圆红枣茶没有别的东西喝,陈言硬头皮抿了一口“没有香草就要巧克力。”
“中老年男性谁吃甜甜圈啊,”虞移一边站起身一边说“你看我导师,五十出头天天控完血压控血糖,还有我教练,从来不吃甜点,说大老爷们儿谁吃这个,结果他自己胖的跟个浮标一样。”
“你退役了要是不注意,很快也会变浮标2号的。”陈言把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排队买吃的的队伍有点长,陈言估摸着虞移没那么快回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向激川说在家实在是闲的没事干,总弹钢琴也不行,无意间发现了一本cItES公约,感觉很有意思,正在翻着看。
陈言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全称是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出现在做贸易的向家,确实非常合情合理。
“给你,只有巧克力的了。”一只甜甜圈突然出现在陈言面前。
“这么快。”陈言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放下手机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虞移。
“我说我给我爸买的,然后他们都觉得我好孝顺呀就让我插队了,”虞移一脸坏笑的样子“赶紧吃吧。”
春节期间每天晚上都有烟火表演,虞移很想看,陈言倒是无所谓,毕竟玉成村在郊区不禁燃,村子里的烟火已经够吵闹的了。
“学长你还真是热闹绝缘体质啊,”虞移看着陈言在还算拥挤又很热闹的的人堆里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我都觉得好激动了。”
“那你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纸巾擦眼泪?”陈言两只手还是插在口袋里,周围的人都举起了手机等着记录这一刻,气氛确实令人激动。
“学长你上次哭是在什么时候啊?”虞移也没掏手机,学着陈言把手插在口袋里,紧挨着陈言并排站着“你可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你可不像这样的人。”
“上次哭吗?”陈言很认真的回忆着“四年前吧。”
“为什么哭啊?”虞移刚问完这个问题,烟火表演就开始了,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陈言笑了笑没有回答,也认真去看那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