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姝手指蜷缩了一下。
在这件事上她下意识去相信扶疏，依赖扶疏，并且将自己的秘密共享给了扶疏。
扶疏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所以她更能体会到父母的爱意，会比她想得要周全一些。
扶疏小脸满是纠结：“……这能代表什么？”
“听你说的和这几天你看到的资料，你之前似乎过得不好，那人把你称为贱奴，得到的消息是你母亲被林家逼疯了，把她关起来了。”
“而你娘是爱你的，却错过了你二十多年的成长，不知道她是多么的愧疚与煎熬……我也不知道那个母亲遇见了那种情况多么绝望。但她见到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一定特别开心。”
“单是看见你的时候就激动得流泪，然后和你说话的时候，也掏心掏肺对你好。其实也是你将她拉回来了。她对你的好，其实也让她幸福了起来。”
扶疏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让她伤心的。我会接受她的爱，而不是把她当成负担，也不是责任。我会把她真真正正当成家人，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她。”
连姝缓缓点头，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与其疯狂内耗，不如做出实际行动。
扶疏忍不住揉了揉连姝的头发，“不要一直想着别人付出，你就要回报。不要他人赠予你的物品，立马就想要还回去。大大方方接受就好了，这份爱也是。”
“为何谈起爱的时候，你总是束手束脚的？”
“在那位母亲眼里。光是你的存在，就让她感觉到了幸福。”
连姝想了很多。
她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谢谢前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扶疏招招手：“去坦坦荡荡接受吧，你现在就是她的女儿。”
“或许换个角度你能更加接受一点，那就是她的女儿可能已经消失了，你在代替她女儿活着，既然给你了新生，那就接受这个身份一并带来的责任。”
“那位母亲失去了女儿，而你呢，又从来没有见过你爹娘。这对于你和她而言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连姝深呼吸一口气：“好的，前辈，今晚真是谢谢你了。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做了，不会辜负……”
她不知道该怎么叫步京韵了。
叫娘吗？
连姝有些叫不出，这个词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太让她陌生。
她便有些失落与委屈：“前辈，虽然我心理上接受了，但是我发现我要是面对她还是叫不出来娘。”
扶疏将她拉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连姝的背：“着急什么，选择接受就是一个开始。”
连姝缓缓点头。
扶疏笑着说：“你看你平时那么稳重，其实还是个孩子呢。”
她撑着连姝的肩膀，然后揉了揉连姝的脸：“累不累啊？”
连姝将脸抵在扶疏的手上，动作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还好。”
扶疏看着今晚跟个小猫仔一样的连姝，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要不然休息休息吧，去吧，去睡会儿觉。”
连姝离开识海以后，她缓步走到了窗前。
招财给她找的屋子采光很好。她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下面灯火通明的城市。
有那么一阵恍惚。
从上往下看，就仿佛回到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市里，车辆川流不息，灯红酒绿中一片人声鼎沸。
她说：“前辈，前世的好多东西似乎都在模糊了。”
扶疏支着头，细长白皙的指尖夹着一张纸，无意识地揉搓着，她斜斜看过去：“过去了就过去了。往事随风，该散了也就散了。”
连姝缓缓抬头：“嗯。”
扶疏忽然问：“你前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连姝眨了下眼：“活得很苍白。”
扶疏玩味地笑了：“苍白？”
“记忆就像是纸张一样单薄，我一直感觉前世的每一天有一种虚假感。”
扶疏懒懒回应：“可你这个性格，不应该啊。你在这个世界交到了这么多朋友，还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在那个世界生活得很苍白呢？”
连姝：“……也许是环境不一样吧。”
扶疏轻哼一声：“我不信。”
连姝没再回答。
扶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红眸中血色涌动，她低喃一声。
“……天上的月亮又红了些啊。”
连姝猛然回头，错愕道：“什么意思，月亮又红了？这代表着什么吗？”
气氛微微凝滞。
就在刹那间——
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连姝收回目光，开了门。
步京韵眼巴巴地看着连姝：“姝姝也没睡啊，我也睡不着，所以想过来看看你。”
连姝侧身，她神色柔和：“伯母，请进来说话吧。”
步京韵一瞬不瞬看着连姝：“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啊，是在修炼吗？”
连姝摇头：“没有，只是想了一些事情。”
步京韵拉着连姝的手，紧紧握起来，“姝姝别那么累了……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掌心温热，带着一点潮湿。
连姝这才发觉，步京韵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
原来步京韵比她还要慌乱。
对啊，突然长大的女儿到了她面前，时隔二十多年的再见，她们两个一样的有些不知所措。
连姝弯眸：“伯母也是。”
同时，连姝在识海里有些沮丧地告诉扶疏。
“前辈，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喊不出来……”
扶疏：“慢慢来，不着急。而且她既然选择隐姓埋名来找你，也就是说，她也有顾虑。”
连姝想。
是因为林家吗？
连姝有些心疼地抱了抱步京韵：“伯母也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你太瘦了，我很心疼。”
步京韵刷的一下泪水就想涌出来，她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扶疏看着温馨的画面，她勾唇。
不枉费她说了那么多话。
她慢吞吞起身端起那小碗，珍惜地夹起来一块肉，往嘴里塞。
其实度化过的食物味道极淡，可是她就是觉得很好吃。
扶疏看着外面的场景，白皙的手指遮住了眼眸，低声道，“娘，对不起，女儿不孝。”
“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你的愿望如此简单，但是我却没能看见，现在也不能实现了。”
她看着连姝笨拙地擦着步京韵的泪水。
扶疏眯起眼，笑了：“这样就好了，往后的遗憾会少一点了。”
手指伸向空中，轻轻点了点。
“谢谢……谢谢。”
变相地让她的生命也圆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