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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枯树的废弃宫殿,便可瞧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冷宫”两个大字。整个冷宫的建筑,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一到雨季可能就到处漏水,杂草丛生。

里面传出唱着幽怨的小调,那声音忽远忽近,回荡在冷宫里格外吓人。

昏暗的废殿,恶臭的床榻。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双鬓黑白,人蜷缩在墙角,怀中整抱着个东西,朝她们咧嘴笑着,脸上的污垢叫人瞧不清她的长相。

姜宁端详了她片刻,抬步朝她行了过去。

“主子,别去,这是个疯子,会伤人的!”写意下意识护在姜宁跟前,警惕的望着那个疯妇。

“无妨。”姜宁推开她,缓步行了过去。

“皇上,求您救救我们的小公主吧,您看看,咱们的小公主多可爱。”这是一个面容极老的妇人,手里抱着一句极小的骷髅。

“你是沈嫔?”姜宁问。

那疯妇见来人,害怕极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却依旧念叨着,“我的小公主乖,母亲在……”

这妇人看着不像是装疯卖傻,她的眉目之间,似乎好像一个人。姜宁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模样,那个人是……

写意在这里,姜宁不宜在这里多留。姜宁深深看了一眼沈嫔,领着写意离开。

回到秋宜宫后,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长得很是粉雕玉琢的模样。

姜宁眼底掠过疑惑,这男孩正是皇室中最小的九皇子,出生便体弱多病,一直靠着名药吊着命。九皇子的生母因病病逝后,宣帝便把体弱多病的九皇子过继给了一直未怀过子嗣的冯贵妃。

冯贵妃则是冯敏敏父亲的嫡姐。

姜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谁让你过来的?”

她很好奇,她与九皇子关系不怎么热络,怎么就缠着她玩。

九皇子拉着她的衣袖,似乎是撒娇道:“皇嫂,你带我去玩嘛,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九皇子并未回答她,他用力地拽起姜宁,往外拉去,边走边说:“走嘛,走嘛,这里太闷了,皇嫂跟我出去透透气!”

蜿蜒的小路,姜宁看着前面前面的莲池,疑惑地问:“九皇子怎么带本宫来这里?”

九皇子松开她的手,手里拿着鱼食,走上前喂鱼,谁知地下太滑,九皇子噗通的掉落水里,他不停着在水里挣扎呼救。

突然其来的变故,让姜宁措手不及,正想跳下莲池救人,一名宫娥不知从何处窜出,她拉住姜宁的手腕,大声喊道:“太子妃,你为何要把九皇子推下手?”

须臾,身后传来大量的脚步声向这边奔来。

姜宁把视线落在水里正在挣扎的九皇子,看向攥着她手腕的宫娥道:“放手。”

宫娥连枝被姜宁眼中的寒意,身子颤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姜宁的手,姜宁噗通一声跳入莲池。

当姜宁把九皇子救上来的时候,九皇子早就没有了生命体征了。冯贵妃匆匆赶来,抱着九皇子的尸首痛哭一场。冯贵妃哭完后便不问原由就下令抓她,“大胆姜宁,你谋害九皇子,来人把她押去死牢。”

就这样姜宁连解释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押走。

天牢,冰冷的铁窗,将自由与束缚分隔。角落潮湿的茅草和床铺,散发着浓浓的霉臭味。厚实的高墙和铁门,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姜宁坐在脏兮兮的床铺上,心底不禁自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好像她都摆脱不了牢狱之灾,难道这次会是她死的第二次吗?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冯敏敏和冯贵妃的阴谋。

想要把她从太子妃的位置拉下来,好让冯敏敏取而代之。冯家野心着实够大。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定要想办法自救。

这时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传来,姜宁抬眸。只见一双炫黑镶有金丝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望去,姜宁有些意外。是谢誉鄞来了。

“父皇已经下旨了,你明日便被问斩示众,你却如此平静。”谢誉鄞道。

姜宁站了起来,隔着牢门与他对视,“殿下,你也觉得九皇子是我害死的?”

“关键的不是孤信不信你,而是是父皇和文武朝臣信你才能活命!”

谢誉鄞见姜宁穿着单薄,从身后的太监手拿过衣裳,隔着铁门塞进给姜宁,他道:“天冷了,把这厚衣裳穿上吧,保暖。”

看着手里的衣服,姜宁一时诧异。

天冷

炎炎酷暑,何来天冷一说?

谢誉鄞见她疑惑,便解释道:“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今日皇城已经白皑皑一片,这七月飞雪,千古难遇。”

七月?飞雪?

姜宁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谢誉鄞微微惊讶,“啧啧,你这个女人都这般落魄了,还能笑得出来。”

姜宁的笑,谢誉鄞听得浑身发毛。

难不成这女人疯癫了?

谢誉鄞自然不知,姜宁不但没疯,甚至已经想到了脱罪之法。

姜宁收起了笑,勾了勾手指头,“殿下,你靠过来一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您帮忙去帮一下。”

谢誉鄞虽皱着眉头,“什么嘛?神神秘秘的”。话虽如此,但他依旧听话凑去她唇边。

姜宁刻意压低声音道:“殿下……”

当谢誉鄞听完后,才发觉两个人靠的如此暧昧,唇唇之间,温热呼吸喷在对方脸上,谢誉鄞双颊泛起红晕,连忙与她隔开一尺距离,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这是话本上的故事,你觉有几人会信?”

“殿下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便是。”姜宁顿了顿,“还有请殿下务必要帮我看着九皇子的近侍宫娥,最好先把她幽禁起来。”

谢誉鄞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出了宫外,将话本上的故事命人抄了几千份,分发给上京内各个学院书生,越多越好。而话本上特意标注了,七月飞雪,必有冤案。

这突然来的大雪使得整个京城都开始进入了寒冬腊月,更是打的众人一把措手不及。

原本熟睡的老百姓纷纷被冷醒,直到看到外面的鹅毛大雪后,无一例外的揉了揉眼睛。

现在可是七八月份,是最炎热的时候,是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也太怪异了吧。

“这是七月飞雪?”

“难道是窦娥冤?”

“这大夏天的下鹅毛大雪要不要这么怪异。”

短短一日之间,各大茶楼酒馆请人夜夜说书,就是那数万份的印刷本,皇城几乎人手一份。

上京城里落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一向见多识广的说书先生都很是惊讶,没想到平生竟可以在上京见到这股雪景。

都觉得这雪来的好生突兀。莫不是那戏文里头的窦娥冤一般,有什么大冤情?

一日后,进銮殿上,文武百官具都在此。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按照往常惯例,太监总管宣一声,无事也就直接退朝。

今日刚说完,谢誉鄞跪在大殿之上,不慌不忙,对着宣帝行叩拜:“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准。”

“回父皇,话本上的《窦娥冤》流传至今,人人皆知窦娥被无赖诬陷的那年天空也飘下大雪,错判斩刑。”

“人有冤情,则天有应,这预兆,便是这七月飘下的鹅毛大雪。”

宣帝看向远处。即使与底下朝臣相隔很远的距离,此时那他们之间的议论声,他也依稀可以听到。

而其中。

当“夏日飞雪”真的出现之后,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冤枉、冤情”之类的字眼。

宣帝几乎本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自然不相信这些迷信之说,“天本就变幻莫则,你竟也信?”

谢誉鄞正想出声,一位年轻眉清目秀的男子站了出来,他双手一拱,向宣帝恭敬道:“皇上,这是天意罢了。”

此人正是姜府嫡子姜笛。

天意?姜笛这话,倒让众人文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发好奇这天意是何意。

“莫非你也觉得你妹妹太冤枉了?”

姜笛道:“回皇上,臣妹品性善良,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冯弩并不赞头姜笛的说法,“简直荒谬,难不成吹个风,下个雨,照这样说亦是天意预兆,有冤情?”

冯弩当朝宰相,是冯贵妃的弟弟,冯敏敏的父亲。

宣帝看了一下谢誉鄞,见他眼中的坚定与执着,暗叹,太子不近女色,清心寡欲,无心男女,不曾见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如今倒是为了姜宁一事,肯为她出头喊冤,想必姜宁在太子心里是不同的,但九皇子不能白白冤死,再度看了看殿外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夏日飞雪,莫非姜宁真的是冤枉的?

宣帝叹气,“把死囚押上来重审吧。”

冯弩道:“皇上……”冯弩刚想说话,便被谢誉鄞打断了,“既然铁证如山,所谓的重审,不过是走走场子而已,宰相是在怕什么?”

冯弩气道:“太子请注意您的言辞,”冯弩看向宣帝解释,“皇上,臣心系皇家子嗣安危,太子妃谋害九皇子,臣怎么眼看凶手狡辩脱罪。”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镇国公,姜贵忽而出声道:“冯宰相,方才皇上已开口,此案重审,难不成冯宰相是让皇上收回刚才的话?”

宣帝金口玉言,岂说改就能改的?

宣帝看着底下争吵不断,甚是头疼,喝道:“宰相莫要多说了,押死囚进殿吧。”

冯弩瞪了姜贵一眼,神情愈发阴冷,想不到解决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竟也这般刺手!

不一会儿,姜宁被押上大殿上。一眼望过去,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

倾国倾城。

身材高挑,芊芊细腰。

精致的面庞没有任何的瑕疵,仿佛上帝亲手雕琢一般。

“罪人姜宁,你可认罪?”

姜宁不吭不卑道:“我本无罪,为何要认?”

“来人,传物证。”

宣帝话落,几个侍卫当即捧着物证,走上公堂。

油脂,香囊。

油脂便在撒泼在九皇子落在水的地方,而香囊则是九皇子身上的香囊放了致命的马钱子。九皇子本身身子不大好,这一落水,身上有佩戴着致命的马钱子,诱发了他原本的旧疾,所以才失去了生命。

宣帝道:“姜宁,这些都是你寝宫里翻出的证物,你还有何辩解?”

“皇上,我与九皇子不熟络,更是没有理由去害九皇子。”姜宁平静道。

“此话不假,可你身在秋宜宫,此物岂不是刚好证明与你有关?”

冯贵妃趴着宣帝的身上,低泣道,“皇上,九皇子虽不是臣妾亲生的,但也是臣妾一手带大的,臣妾早已把九皇子当做亲儿子对待,臣妾不管,姜宁害死了我们的皇儿,臣妾让她一命抵一命。”

宣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制止了冯贵妃的哭诉。

周皇后神色凝重而难看。

只有冯敏敏和林良娣皱着眉看着姜宁,刚刚姜宁的表现给他们一种错觉。

莫非,姜宁真有翻案的手段?

冯贵妃道:“姜宁,证据都确凿了,你还想狡辩。”

姜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宣帝只是对谢誉鄞说了一句:“太子你站到一旁去站着,这里没你什么事。”

谢誉鄞的目光在姜宁的身上停了停,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到一旁去,静静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宣帝的目光落在姜宁的身上,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一般,“九皇子之事重审,现在要看你如何翻案了。”

姜宁道:“皇上,我话不多说,只求把侍奉九皇子的宫娥连枝唤过来,我有事要问清楚。”

不一会儿,连枝便被带到了金銮殿。

连枝怯怯跪在地上。

姜宁睥睨着连枝,上前踏出一步,“你身为九皇子的近侍宫娥,不贴身跟随,跑去哪里?”

“再者,你明知九皇子身子不好,还往他的香囊里放了害人的马钱子。九皇子落水后,你便立马跑了出来,不先救人,倒是先指证本宫起来。”

“莫非,,这一切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或者是你教唆九皇子跑来找本宫玩,我跟九皇子不熟络,他怎么可能想到找我?”

“否则没法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定格在连枝身上。

特别是冯敏敏和冯贵妃,目光阴沉得可怕。

连枝脸色苍白,下意识看了冯贵妃一眼,想要解释,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姜宁上前一步,淡淡道:“要不,我来帮你回答吧!”

“定是有人偷偷指使你在秋宜宫的莲池边撒泼了油脂,又故意在九皇子的香囊里放了能诱发他旧疾的马钱子,哄骗九皇子把我拉扯到莲池边,你躲在附近观看,待九皇子落水后你便跑了出来指认本宫。”

“你怕有人发现你在香囊里动了手脚,在九皇子被捞了上来的时候,你又偷偷拿掉九皇子身上的香囊,拿掉之后你便把九皇子的香囊和油脂偷偷放在本宫寝宫。”

“是也不是?!”姜宁声音越来越大,冰冷的目光直视连枝。

强大的气场,压得连枝喘不过气。

全场,鸦雀无声。都被姜宁的气场震慑住了。

“奴婢……奴婢……”

连枝额头上冷汗一阵一阵的,面对姜宁的质问,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目光看向冯贵妃,身子也开始发抖。

“怎么,莫非被我说中了?”姜宁眯着眼睛,步步紧逼:“还是你,不敢说?”

似乎被姜宁看穿了一般,连枝更加害怕了。

紧紧咬着牙,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姐姐,你这是逼迫她认罪吗?”眼看连枝要顶不住,冯敏敏赶紧站了出来,矛头直指姜宁。

这时冯弩也出声道:“连枝,你照常实话实说,有皇上和冯贵妃娘娘在,谁也别想逼你!”

话是这么说,可冯弩看向连枝的目光,却分明带着警告。

“没错,谁要是敢逼迫你认罪,本宫绝不饶他。”冯贵妃冷哼出声,又给了连枝一颗定心丸。

连枝咽了口唾沫,心里一横,咬牙道:“太子妃,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奴婢只是碰巧了内急走开,等奴婢找到九皇子时,便看见您推他下水,你可不能因为我揭穿了你的阴谋,就故意陷害奴婢。”

有了冯贵妃和冯弩撑腰,连枝不但不承认,反而反咬一口。

“姐姐,你听到了吧?你还有何话说?”冯敏敏得意一笑,目光阴冷万分。

姜宁啊姜宁,谁叫你抢了本就属于我的太子妃之位,这位置不配你姜宁来坐!

冯贵妃掩脸悲痛:“皇上,快快宣判吧,姜宁谋害我儿,应当即刻斩首!”

“不错!”冯敏敏一笑,俨然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姜宁,你还作何辩解?速速认罪吧!”

话音一落,全场瞬间安静。

冯氏家族野心勃勃,皇帝莫非视而不见?

却见姜宁上前一步,眸光冷冽,直指连枝。“连枝,你受人指使,将有油脂撒在莲池边,再把致命的马钱子放入香囊中诱发九皇子病发,该当何罪?”

“皇上,凶手就在眼前,还不快快拿下?”

姜宁冷声怒道,顿时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太子妃这是耳朵不好使,还是想耍赖?

“姜宁,你不会糊涂了吧?你这分明是想推卸罪责,诬陷他人。”冯敏敏眉头一皱,当即厉声反驳。

“太子妃,奴婢可没冤枉你。”连枝壮着胆道。

“闭嘴!”谢誉鄞上前一步,猛地将刀鞘抵在连枝脖子上,“大胆贱婢,你可知,在圣上面前做假证,可是要诛九族的!”

剑就押在颈脖上,吓得连枝浑身发抖,脸色更是惨白。

见谢誉鄞把剑押在连枝脖子上,冯弩大声道:“放肆,皇上在此,太子你想反了不成?”

冯贵妃看向宣帝:“皇上,太子扰乱事实,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必须严惩!!”

姐弟一唱一和,瞬间让太子夫妇成为众矢之的。

原本姜宁已经推翻了物证,虽有人证,只要她稍微运作,保下小命不成问题。可经这么一闹,皇上若降罪,那可就麻烦了。可再看皇上,依旧安稳的坐在靠椅上,一动不动。

对于刚刚这一幕,似乎置若罔闻。

而谢誉鄞也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始终紧盯着连枝。

姜宁又道:“连枝,你趁秋宜宫大乱,故意把用剩的油脂放入秋宜宫,简直胆大妄为。”

连枝被看得心虚,脸唰的一下白了。

“奴婢,奴婢没有……”苍白的辩解,显得有些无力。

姜宁目光一厉,声音也陡然拔高:“你还狡辩?若非如此,你故意栽赃嫁祸,是也不是?”

一声声质问,姜宁气势威严而凌厉。

哪怕是谢誉鄞,也不由一怔。

所有人都认为姜宁在垂死挣扎?

而连枝浑身发颤,更不敢看姜宁的眼睛。

姜宁又道:“恶奴连枝,竟用如此手段陷害本宫,当斩立决!”看向谢誉鄞喊道:“殿下,动手!”

此话一落,所有人一时愣住。

案件还未审理结束,就要当着圣上的面斩杀人证?要知道,皇上和满朝文武可都在这里呢。皇上还没吭声,这一刀要是砍下去,那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连枝吓得语无伦次,求救的看向冯贵妃。

只可惜,冯贵妃此刻又是惊又是怒,偏偏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连枝失望的低下头,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姜宁一声声质问又响起,“你把罪证偷偷放进本宫寝宫,陷害本宫,你还有何话说?”

“殿下还等什么,快把贱奴斩立决。”谢誉鄞皱了皱眉头,准备起剑。

至于连枝,眼珠瞬间瞪大,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殿下饶命,饶命啊,奴婢并没有把罪证带进太子妃的寝宫……”

姜宁等的就是这句话,双眸一瞪,接连质问,“你还狡辩?那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本宫的寝宫?”

“奴婢没有狡辩,这些东西……奴婢之所以放在你寝宫,这样大家才会相信是您陷害九皇子……”连枝被吓怕了,心里没了算计,下意识脱口而出。

意识到不对,话音戛然而止,却显然来不及了。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还有一道道惊诧的目光。连枝的话虽然不多,可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哦,原来如此。”

姜宁拉长语调,和谢誉鄞相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

姜宁目光从连枝身上移开,看向宣帝,“皇上,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

一个个微张着嘴巴,看向姜宁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少。好一招激将法,居然让连枝不打自招了?

姜贵与姜笛神色松了口气,而周皇后看向姜宁的目光,又高看了几分,这个太子妃,她果然没挑错。

刚刚连她也觉得,姜宁是在病急乱投医。

没想到,只用如此小小手段,就将真相公之于众。这份心思,这份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冯敏敏虽然面容平静,可眸中却寒芒闪烁。

姜宁道:“连枝,说说吧,那有是谁指使你放在本宫寝宫里?又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宫的?”

此言一出,冯敏敏目光一闪,脸色更加难看。

冯贵妃低着头,目光阴晴不定。

群臣纷纷竖起耳朵,表情好奇而复。

就连宣帝,也终于抬起了头,眸中射出两道精光。

全场,鸦雀无声。

不少人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谋害皇子,栽赃陷害,污蔑当今太子妃。

每一条罪责,都是死罪……

连枝要是一口咬出幕后真凶,只怕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奴婢……奴婢……”

连枝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时不时偷看冯贵妃与冯敏敏,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见连枝依旧有顾虑,姜宁忽的冷笑:“连枝,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若非昨夜殿下把你抓来,你现在只怕已经身处异处。”

此言一出,连枝先是一愣,接着瞳孔放大:“什,什么意思?”

姜宁没有回答,看向谢誉鄞。

谢誉鄞微微摇头,严肃认真:“昨夜,你父母以及兄妹,已全部被杀,若非孤把你抓了,你也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连枝整个人瞬间呆滞,双目无神。

也不知是悲痛还是绝望。

噗通!

连枝吓得瘫倒在地,再抬头时,满是悲痛和愤怒,“你们,好狠的心,我恨哪!”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姜宁看了他一眼,语气平缓了不少。

连枝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的光芒。她诚心诚意办事,却落得如此下场,还连累了家人。

对方如此狠毒,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想到这,连枝紧咬牙关,显然豁出去了:“好,我说,我要为家人报仇,是……是冯……”

“大胆恶奴,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她刚说了几个字,却突然被冯贵妃厉声打断。

只见冯贵妃不知从何时从高座上走了下来,她怒目圆睁,怒视着连枝,一副大义凛然模样。“你身为奴婢,却以下犯上,污蔑太子妃。”

“又在本宫皇儿的香囊中放了马钱子,害死九皇子皇子,简直罪大恶极,今日,本宫饶你不得!”

怒骂间,冯贵妃目光一狠,忽然抢过士兵开手里的大刀,高高举起。

电光火石之间,毫不犹豫地朝着连枝砍了下去。

刷!

连枝来不及躲闪,当场身首异处。

鲜血在公堂上飞溅,滚落的头颅上,写满了愤怒和不甘。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以至于谁也来不及阻止。

“这这……”

其他文武大臣,也纷纷半张着嘴巴,表情古怪。

冯贵妃的反应,未免太过激了一些……

而且冯贵妃身为女子身,手段竟如此狠辣。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姜宁眉头轻挑,似乎并不意外,看向冯贵妃的眼神平静万分。

“冯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杀人灭口?”谢誉鄞站了出来,冷声道:“你最好当着父皇和各位大臣的面,当众斩杀人证,你总得给个交代吧?否则,即便是你整个母族,也保不住你。”

冯敏敏和冯弩相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威严的目光,落在冯贵妃身上,强大的气场,让气氛越发的沉重。

“冯贵妃,说说吧,朕只给你只有一次机会。”

此话一出,冯贵妃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宣帝动怒了。

要是解释不清楚,要被砍头的,只怕就是冯贵妃了。

气氛,压抑得可怕。

溅了一身鲜血的冯贵妃目光闪烁,把手里的长刀一扔,对着宣帝跪了下来。冯贵妃额头贴着地面,解释得有理有据。

周皇后凤眸都快眯成一条线,好一手以退为进,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个贱人手段够高明。

“皇上,妾身姨母,心系九皇子惨死,一时冲动也是难免的,姨母也是为了替九皇子报仇啊。”

冯敏敏时刻观察着宣帝的反应。

冯弩上前一步,沉声道:“皇上,此事已然真相大白,分明是这恶奴欺上瞒下,不但害死了九皇子,还嫁祸给太子妃,如此歹毒之人,的确该杀!”

“冯贵妃当众行刑,的确有过,可斩杀罪大恶极之人,是为有功,功过相抵,冯贵妃并无太大过错!皇上可略施惩罚,以正皇室威严。”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沉默。

一众大臣纷纷低头,不敢多言。

冯贵妃此举,分明是心虚了,想杀人灭口。

姜宁却也什么都没说,等着宣帝开口决断。

可怕的沉默,压得冯贵妃满头冷汗。

就是冯敏敏,心里也难免紧张。

许久,宣帝冷冷看了冯贵妃一眼,眼底精光闪烁,转瞬即逝。“好……那就依宰相所言。”

“此案已经明朗,一切都由宫娥连枝所为。”

“至于冯贵妃……哗乱金銮殿,本是大罪,可念在他是为痛失皇子,故从轻发落,降级为嫔,禁足七日!”

“多谢皇上,臣妾务必认真反省。”

冯敏敏和冯贵妃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计划失败了,让姜宁翻了盘。

好在冯贵妃及时弄死了连枝,要是真被她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冯贵妃站起身,心里又气又怒,恨不得把姜宁活活掐死。

可在宣帝面前,却故意露出虚伪的笑脸,

“是本宫与敏敏错怪了你,让你受苦了。本宫在此跟你赔个不是。”

“姜宁自是不敢当娘娘如此大礼。”姜宁道。

“妹妹亦是误会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妹妹过多计较吧?”冯敏敏嘴里挤出一个笑。

原本是姜宁必死的局面,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她翻盘了。

姜宁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冯敏敏。

被冯家栽赃嫁祸,差点被砍头,要说姜宁甘心就这么算了,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她还能怎么样?

冯家朝堂近乎三成的官员,都是冯弩公门生。

哪怕宣帝知道真凶就是冯贵妃、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姜笛对着宣帝微微一拜。“皇上,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是否可以召告天下,臣妹被栽赃嫁祸,还臣妹清白。”

宣帝沉声道:“朕会拟旨,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姜宁行礼,“多谢皇上。”

“退朝吧!”宣帝大手一挥,临走前,饶有深意地看了姜宁一眼。

一众大臣连忙起身相送,浩浩荡荡的离开,此事,终于落下帷幕。

姜宁长舒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姜宁抬眸,姜笛温和道:“阿宁,没事了。”

姜宁朝他微微一笑。

这时姜贵走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宁一眼,“你受苦了。”

姜宁道:“父亲。”

姜贵话不多说,他微微颔首,“你已脱罪了,为父倒是要回去跟你母亲报平安,省得她为你担心。”

姜宁垂眸,“父亲慢走。”

姜笛道:“阿宁,好好照顾自己,为兄走了。”

“好。”

当姜宁回到秋宜宫时,便被一个怀抱,抱了个满怀,写意哭到,“主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有惊无险。”

姜宁拍了拍写意的背道:“好啦,我无事。”

写意退出她的怀中,抹了一把泪,抱怨道:“您才嫁入东宫第一天,有人就已经等不及要害您了,这次不成,难保没有下次。”

写意性子忠诚对事也精明的很,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姜宁叹了口气,“我不怕,她们敢放招,我便敢接。”

正在这是辛嬷嬷领着一干宫娥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这些小宫娥老奴带过来给您眼熟眼熟。”

一干小宫娥规矩的行了礼。

姜宁淡淡开口道,“都起来吧。”

转头命人端来些银两,对宫娥们道:“初次见面,这些赏赐你们一人十两银子,等你一切事宜安排好再分吧。”

领头的宫娥壮着胆上前,“奴婢们谢过娘娘赏赐,往后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好娘娘。”

姜宁看着她眼神清正,不像偷奸耍滑之辈,便满意的点点头。

“本宫的宫规不多,只有一条不能违背,那就是背叛,如果谁做了买主求荣的事,最好祈祷别让本宫发现,否则,别怪本宫无情。”

宫娥们忙道定不敢云云,姜宁又接着道:“本宫知道,之前东宫无女主人,殿下平常不插手后院之事,如今本宫入住东宫,那么你们的清闲的日子就到头了,人各有志,你们谁不想留在东宫伺候本宫的,依旧给十两银子,送你们去别的宫。”

姜宁扫了一眼站在两排正在面面相觑的宫娥,她把话挑明了,也好过不情不愿的跟着她,免得最后犯下什么祸及到自己的。

有些宫娥当然想能有朝一日能平定青云,寻个好出路。东宫谁不知,太子殿下不喜如今的太子妃,跟着一个不受宠的主儿,能有好出头的日子吗?或许,能有机会被分到别的宫里的娘娘,娘娘受宠,娘娘给的赏赐也多。

果然,有五个宫娥站了出来,姜宁丝毫没有为难她们,亲自安排送走,这也在宫娥们心中留下了宽容大度的好印象,谁不盼着能跟着一个好主子?

一名中年妇人朝这里走来,妇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微胖,肤色稍白,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罗裙,穿戴整齐利落,满眼更是带着慈祥的笑。

“娘娘,这是东宫的账目与钥匙,一直都是老奴在保管着,如今,您来了,这账目老奴便可以归还于你,”辛嬷嬷身子微躬,双手丰上账目。

辛嬷嬷是谢誉鄞的奶娘,在东宫的地位颇为受人尊重。

“有劳嬷嬷了。”姜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