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赔钱的陆鱼塘又来回擦拭了几遍车头才站起身来:“如果你们仔细调查过的话,应该会发现死者脖子上的那根黑色电线是九十年代学生台灯的专用线,受当时电器行业的规范约束,这种消费群体为学生的台灯电源线胶皮要比普通电器的厚一毫米左右。而且你看看电线两头裸露出来的铜线断口很不整齐,截断处的胶皮上也有多道夹痕,这说明凶手当时手边没有老虎钳之类的专业剪线工具,不是一次性将电线给剪断的,而是用很钝的小剪刀之类的工具一点一点夹断的。”
“所以这根电线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大学生的宿舍?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受害者的同学?”左铃立即问道。
陆鱼塘点头:“严谨些来说,从这根电线案发时的状况来分析的话,我们的怀疑方向应该首先指向受害者当年的同学群体;再者来说,受害者当天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取景写生,这种日程安排谁最有可能提前知道?当然是同学,而且极有可能是无话不说的同宿舍同学。”
“你……”左铃再次翻开了卷宗埋头细看着,“你只匆匆偷看了那么几眼,竟然能观察的这么细致?”
陆鱼塘苦笑着没答话。
他本想说“如果你们当年能的工作能再细致些的话,也能得出同样的结论”,可一想到刚才左铃的那顿呵斥,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对!”左铃突然合上了案宗,直愣愣的瞪着地面,“对、对!这的确是比较合理的怀疑方向!”
“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左铃突然把呆滞的目光移到了陆鱼塘的脸上,“你不过只看了几眼案宗而已,怎么…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得出了一条侦查方向?”
陆鱼塘被她盯的慌了,暗道这妞莫不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了?于是故作茫然的摊开了两手:“那什么…也许被你说对了哈,没准我还真有些天赋呢,呵呵…连我自己都……”
“女同学,左撇子,对么?”左铃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陆鱼塘愣了愣,点头。
“oK!”左铃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陆鱼塘是差点被车门给撞翻。
“那个…如果这个方向对的话,呵呵,那八万块的违约金是不是……”陆鱼塘搓着双手,讪笑满脸。
左铃翻了个白眼,发动汽车:“别给我扯这个,本小姐现在没这心情。不过……虽然你的这些推测的确是本案的一大突破,可推测毕竟是推测,要给凶手定罪还是得要实打实的证据的。”
见对方闭口不谈违约金的事,陆鱼塘的语气难免不耐烦了起来,是满脸幽怨的说道:“一步步来呗!我想受害人当年的一个左撇子特征的同学不难找吧?先去找人呗,没准人家心理素质不行,没等你们开口就全撂了呢?”
“那如果人家就是死扛着不认呢?对,就算能证明那根电线是来自于大学宿舍,那怎么证明嫌疑人使用了这根电线去行凶呢?毕竟当年的现场可没留下与任何人有关联的证据。”
陆鱼塘趴在车窗上呲牙一笑:“那就……等你有心情谈违约金的时候,咱再聊证据的事咯,怎么样?”
“哟,想拿捏住本小姐?行,那你慢慢等着吧,姐们儿我先去找那个嫌疑人去,拜拜了您呐!”话音刚落,澎湃的气浪再响起,富姐驾驶着跑车扬尘而去。
被溅了一脸灰的陆鱼塘愣了半晌,缓缓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骗了我的信息就跑,再加十分。”
随后陆鱼塘以那一贯松垮垮的步伐看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过了两个路口,又拐了个弯,在一间名为“玛格丽塔”的西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这间餐厅,是陆鱼塘要在距此不远的公寓楼租住下来的原因之一。因为此处正是灰塔设在本市的联络处,也就是给特别行动员们发放和协调任务的地点。
能在这片楼宇密集的高档商业区立足,那这间餐厅也一定是高档的,这一点可以从停靠在路边的豪车和出入者身上那不菲的服饰可以感受的到。
而一身优衣库的陆鱼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拘谨,推开餐厅门就大咧咧的走了进去,也没去用餐区,而是径直走到了吧台前坐了下来。
而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起,他的脸上却突然写满了冷峻,甚至还有些阴郁,哪里还有半分与左铃相处时的嬉笑之色,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您好先生,请问用些什么?”一名服务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虽是带着礼貌的笑,眼神却在偷偷打量他那一身廉价的休闲服。
陆鱼塘推开了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先来一杯鸡尾酒。”
“好的,请问先生要喝哪种?”
陆鱼塘轻敲桌面三下:“血腥玛丽,其中的伏特加分量减半。请让你们老板出来亲自为我调酒。”
服务生一愣,随即面色同样冷峻了起来。
因为陆鱼塘所说的话,以及轻敲桌面三下的动作,是特别行动员的接头暗号。
服务生紧盯着陆鱼塘半晌后,面上再次恢复了待客的笑脸:“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着紧身旗袍的女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来。这女人看上去虽有了些年纪,却有着一副不输少女的姣好身材,还有着一张保养得当的俏脸和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媚眼。
在成熟男人的眼中,她足可称得上是风韵万千。
“你好先生,我是本店的老板裴敏。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陆鱼塘面无表情的说道:“麻烦亲自为我调一杯血腥玛丽,伏特加分量减半。”
裴敏用那双媚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点了点头轻应了声“好”,走到吧台后头以娴熟的动作开始了调配鸡尾酒。
“你在组织内登记的名字?”裴敏摇晃着手中的调酒杯,看似随意的轻声问道。
“陆鱼塘。”
“谁!?”听到这三个字裴敏猛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是面如白纸、双目瞪圆,似乎受了某种极大的震撼。
足足愣了有分把钟后,裴敏才细声再次问道:“你……就是那个陆鱼塘?”
陆鱼塘的眉头拧起:“你不信?”
裴敏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头去不敢与其对视:“我信,组织里绝没有人敢冒充你。想不到……上面竟然把你这样的人物给派了过来。”
陆鱼塘的面上泛起了一丝厌烦之色,冷冷说道:“如果你们这边特别行动员的死亡率不是那么的高,我想上头也不会派我来。”
“呵,看来上头是有些生气了。”裴敏将配好的鸡尾酒轻推了过去,“可本市以及周边地区是国内的经济中心,情况比外省市要复杂的多,所以人员的折损率也会高一些。”
“你的废话,有些多。我不是来听你的开脱之词的。”陆鱼塘缓缓转动着酒杯,却迟迟没有喝。
“对…对不起。”裴敏的额头,竟然泛起了冷汗。
“你们这边最近死亡的,是一名四十五岁的特别行动员,你该知道导致他任务失败并且死亡的原因是什么,对么?”陆鱼塘抬头望向她,双眼迸发而出的寒光犹如两道利刃。
裴敏紧咬着牙关,双眼空洞的盯着吧台,颤声答道:“知…知道。”
“如果你再和特别行动员发生情感上的纠葛,你该知道上头会让我对你做什么。你间接害死了一名特别行动员的事实几乎等同于背叛,如果不是上头念在你为组织服务了多年的份上,你很难善终。”
“明白,我明白。” 裴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就快压抑不住满胸的恐惧。
“我先走了。”说着陆鱼塘用手指蘸了蘸酒,然后在吧台上写着什么,“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任务的话,请用一贯的代码发短信给我,我会尽快过来。”
“好。”
“谢谢你的酒,但我没有小费给你。”陆鱼塘起身离去。
虽然此时的他犹如换了个人,但那抠门的德行却似乎是这两种人格共有的特性。
裴敏这才仰面长吁了一口气,浑身松弛了下来,如获大赦。此时她才猛然察觉,自己的后背竟已被冷汗打湿。
这时那名服务生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一个特别行动员就把你给吓成这样?要知道我们联络站可以说是他们的上级,面对他们有什么好紧张的。”
裴敏紧盯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神虔诚的犹如一个信徒:“他…不是普通的特别行动员。”
服务生眉头一皱:“不是普通的?什么意思?”
“你该知道的……在当今灰塔内的特别行动员中,有三个人,地位是不一般的。”
听到这话服务生一怔,似乎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随即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是说……鱼、树、燕那三个妖孽?”
“对。他就是组织内的三大杀神之一,陆鱼塘!”
“竟然是他!?” 服务生一把扶住了吧台,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听说他们除了执行普通的任务之外,还负责抹除那些叛变或是破坏规矩的特别行动员。”
裴敏抓起那杯鸡尾酒仰面一饮而尽,重重点头:“对。现在我还能站在这里,算是幸运的。”
服务生半张着嘴,似是仍深陷于震惊之中不能自拔。直到裴敏走开了很久之后,他才喃喃道:“的确…你的确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