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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光一闪,白狐化身成人。

若草色的麻布衣衫,一只油润的木簪斜斜地插在他随意挽起的发髻上。眉目如画,眼波流转,他张开淡红的嘴唇,用比我记忆中稍稍低哑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狐族中人?多谢出手相助。”

我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眉毛一挑,走近我蹲了下来,细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颈项,他“咦?”了一声。

“你居然没有灵力?难道是还未开化的?你抖得好厉害,莫怕。”他的手指过于温柔,让我的颤抖稍稍停了些。

“既然有缘遇见,又承蒙你守护,不如我送你些灵力,好助你化出人形吧。”说罢他一抬手,一道淡蓝色的灵光射入我的身体。

像春风吹过贫瘠的荒原,像春雨浸湿干涸的大地,自接触的地方到全身,我被一股温和又静谧的力量包围。

他摸了摸我的头,又“咦?”了一声:“九尾狐二十年的灵力,应该够你化作人形了啊。怎么此刻,还未变化呢?”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站起身来,拾起一旁放着药草的竹筐:“对不住,我不得不回去了。你自己修炼一下,估计过不了多久,也就能化成人形了。不过切记,修炼的时候要寻个安全的地方,运功不能岔气,不要学我今天,险些被只野狼破了功。”

说罢他背起竹筐,略略有些跛地离去了。

我静静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眼泪流下沾湿了我两腮的毛。

近乡情怯,五年未见,我不敢就这么现身,打破他的宁静生活,和我暗暗顾虑着的时间线。要知道我已经被难改的宿命折磨过一次,足足用了五年才再次见到他,我实在不敢再多生波折了。

伏在地上伸长了手脚,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久违的视野高度,久违的光洁双手。

我适应着双脚走路的感觉,慢慢踱到一旁的溪水边。

低头看向水面,我看到了自己有些花白的鬓发。

一开始以为是狐狸的白毛没有变化干净,蹲下细看我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有了几道皱纹。

水面中浮现的,是一张我陌生的脸。

我摸着我嘴边的法令纹,幸好刚才没有贸然化出人形,不然怕是要吓到他了。

水面滴落了几滴泪水,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五岁的狐狸,正如三十几岁的人类。如果我过得舒心,也许还不会这样早生华发。

白狐一身都是白毛,看不出老。而人就不一样了,操心和忧虑写在脸上,刻在皱纹里,染在鬓角中。

那个年少又飞扬的兰香,终究是离我远去了。

一路适应着久违的双腿,我走回相柳的军营,被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住:“你是哪个?!来干什么的?!”

我下意识地要夹尾巴,反应过来此时我没有尾巴了,便客气地答道:“我叫兰香,是你们相柳军师大人的旧识,麻烦通报他一声。”

一个守卫跑进里面去通报,留另几个盯着我。

很快,相柳踏风而来,一尘不染的白袍随风翩飞。

饶是他素来冷静,见了我也不禁一愣。

好在他的惊讶来得快去的也快,他问道:“你可寻到东西吃了?”

我摇摇头。

“那你进来,先吃点东西吧。”他说罢转身向营内走去。

我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我们一路沉默不语地走到了他的帐前。

王十八在他的帐前蹲着拔着地上的草,见我俩前来,奇道:“头儿,这位姐是……?”

相柳一挥手:“旧识。你去拿点饭来给她。”

王十八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跟我点了点头,转身跑走了。

我随相柳进到帐篷里,相柳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他不开口问,我也懒得主动讲。

终于还是他沉不住气,问道:“你……你怎么忽然就化成人形了?”

“唉,说来话长,算是碰上好人,有一段奇遇罢了。”我不想暴露涂山璟,含糊其辞地带过。

他眸色暗了暗,又问:“那你来这边做什么?只是为我们报信?之前我听说你和涂山璟一起失踪了……你是怎么散尽灵力打回原形的?现如今你出现了,他可是也要回来了?你们之前一直在哪里?”

尽是些我没法如实回答的问题,我只能挑着回答:“我和他……这些年没在一起,所以不太清楚。我之前碰上点事情,所以失了灵力。如今与其说是为你们报信而来,不如说是机缘巧合,顺手解救旧相识吧。”

相柳面上的云雾缭绕的面具散了去,他的眸色变得深红。

伸出了手掐住我的脖子,他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皮肉,带来丝丝刺痛,他靠近我低声说道:“你不讲实话。我刚才打听到,不久前玱玹带着一只浅金白狐飞到梅龙镇,而这狐狸是他在五神山养了好几年的。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看在你救过我麾下士兵的份儿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我敲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开点好让我说话。

“我是没办法,才被迫在他那里住下的。他不知是我真身!我寻了机会逃出来,碰巧知道他要围剿你们,这才寻了过去。我和十八大哥结过拜,又受过你恩惠,于情不应该害你们。于理来讲,你们好好的我们家公子才能和你们做买卖,你们要是倒了,对我们涂山氏也没什么好处。”

他凉凉的手放了下去,一侧嘴角翘起:“这听着倒合理多了!”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因为是真的所以合理啊!如果是假的,禁不起推敲,总要露破绽的!”

他怀疑的目光上下扫了我一下,又道:“如果以后让我寻出了破绽,发现你要对我辰荣将士不利,我依然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我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他多疑,本来他就成长于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斗兽场,如今手下又带着那么多兵,一步行错可能要连累上千人的性命,不得不多考虑些。

于是我向他表明立场:“你放心,如果你不伤害涂山璟,我是不会对你们做不利的事情的。”

他眼中的疑惑消了一些。

这时王十八的声音在外面远远响起:“头儿,饭来了。”

“进来吧。”相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眼珠变回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