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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我穿完替我梳头,笑道:“是啊,你如果停在任意一章,保不齐素志斋就被人急得砸了!”

我戴上涂山璟送我的那对珍珠耳环,对着镜子拍了粉:“可不么,所以我得过一阵子再开新书,不然也忒绑人。”

与她东一句西一句的,我画好了妆,便出门去涂山璟的房间。

他比我还早地去了太夫人那里,我扑了个空,不过也不遗憾,因为我知道没多久他便会回来,这种随时能等到他看到他的感觉,真的久违了。

我见他的房间静夜已经收拾完,便去了书房,正赶上金桂在忙,便想帮她搭把手。

金桂惶恐地推脱:“姑娘,仔细你的白衣服!我自己来就成!”

帮她不成,我又跑去了小厨房,把李妈妈的得意之作——几色时令糕点装了点心匣子,又备了一些水果干果,装了两小壶白桃酒,想了想,又装了两瓶桑椹汁,合计着借着它解一解酒。

利利索索地收拾出了个小食盒,便到了午饭时间。我早上吃得多,一点都不饿,便没在小厨房吃午饭,直接拿了几张馅饼回房吃。

吃完我看昨天的账本还放在一边,便洗了洗手继续翻看。

从头到尾看完了一遍,合上账本,我贼眉鼠眼地偷偷笑了个地动天摇,还没算离戎昶那边的进账,光只卖书的钱,就够我给小薇和小灰买上一所大宅子配他七八九个仆从了。

没多久,门被敲响,我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穿着碧色云锦纱衣的涂山璟,衣服上的浅草纹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头戴镂空莲纹羊脂白玉发冠,腰缠青色团花锦带,面若明月,色若春花,眉若远山,鼻若驼峰,一双含情目眼波流转,一张淡朱唇未语先笑:“我回来了。”

我见他今日漂亮得过分,饶是我平日里看惯了他,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他见我不答,问道:“怎么了?你可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去?”

我忙不迭地点头,回身拎起了我那个食盒,他顺手接过,掂了掂说道:“还挺沉的,你都装了些什么?”

我昂起头笑道:“自然是春游必备之美味佳肴了。”

他笑道:“现在都夏天了,还春游。明年我们再补一次春游,离这里不远的若初山,桃花每年都开得很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看。桃花落下来,还可以酿桃花酒,做桃花糕。你不是爱吃那些甜的吗?桃花糕很好吃的。”

说起桃花,我不禁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似乎飘过了一朵桃花胎记。

我缩缩肩膀,推着他出门:“今朝有酒今朝醉!公子,走吧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他被我推着,侧过头对我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莫急。我备了马车在门口,一会儿就到了,来得及的!”

他亲自驾马车,一路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涂山的山脚下。

把马拴到路旁的树边,他掀了马车帘子对我说道:“走吧,我们爬山上去。”

我听得要爬山,不情愿地“啊?”了一下。

他笑道:“这个时节,也就因着山上凉一点花开得晚些,不然哪里找大片的花去?你若是要看庭院里的花,那咱们涂山府便是方圆百里内花最好最多的,你又一定是看腻了,所以只能爬山了。”

我撅了撅嘴,从车里拿出食盒。

他接过食盒,手臂停在空中给我扶,柔声道:“好啦,不是很高的,一会儿就到了。你先忍一忍,好不好?”

我点点头,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跟他并肩往山上去了。

一路随意地说些有的没的,吹着夏日熏风,听着雀鸣莺啼,看着漫山绿意,闻着风中时不时送过来的花香,见他鬓发轻飞随风舞,衣袂飘飘若谪仙,倒真不觉着累,反而期望这条上山的路更长一些。

等走到了半山腰,他领着我拐过一个小小的坡,眼片出现了一大片紫罗兰,随风轻摆,美不胜收。

我“哇!”地大叫一声,跑上前去细细观赏。

他拎着食盒慢慢走过来,说道:“这里还有一小片百年紫藤树林的,喏,就在那边,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过一阵子才能开。不过我想起来树下还有别的花,今天上午让若枫来看了看,果然开得正好。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我最喜欢紫色了!”我回过身喜道。

他眉毛一抬:“哦?我以为你最喜欢白来着。”

“哈哈,我那是……白的比较衬我的名字嘛,而且白的衣服比紫色的便宜,所以平时多穿了些,也喜欢,也喜欢的。”我险些又要露馅,赶忙圆一些回来。

我见他弯腰放下食盒,背上背着的笛子反射着太阳的光,忙转移话题道:“公子,你还会吹笛子?!”

他起身来看向我,摇摇头笑道:“你真是忘了,我会的乐器原不止这几样。今天只是笛子轻便好带便拿了来,来年你如果想听我在花下弹琴,我也可以把琴搬去若初山的。”

我笑道:“哪敢劳烦公子那么大费周章!笛子就很好啦。不知可否有幸听公子吹奏一曲呀?”

他点了点头,解下笛子,长身玉立,吹起清脆的调子来。

那笛声悠扬婉转,如丝如缕,时而像一阵清新的风拂过我的心,时而又像一只翩跹的蝶在我眼前轻舞。

一曲吹罢,我竟听得痴了。

花径曲悄,风暖如醉,我恍恍惚惚开口问道:“公子,这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他握着长笛竖在背后,看着我回道:“《关雎》。”

一时之间,我俩相对无言,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我感觉周身所有事物仿佛都静止了似的,闻不到花香,吹不到清风,看不到绿草,听不到鸟鸣。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他,在凝固的一切里隐隐流动着。

“公子……”我暗哑地开了口。

“嗯?”他脉脉地看过来。

“我口渴了。”我喉头发干,不知如何能逃脱这令人灼热的氛围。

他失笑,蹲下打开食盒的盖子,拿了一小壶白桃酒递给我。

我打了开来,一口喝了大半壶。

“当心!这酒劲儿很大的!”他上前一步抓住底部,我才没一口喝干。

大半壶酒下肚,自腹部到喉咙一团火热,一直烧到脸颊。

我用手背贴了贴脸,果然很热。

他拿下那酒壶,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看看,上头了吧?口渴了也不能喝得这么急啊。”

“啊……哈哈。”我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傻乐。

他仰头把剩下那半壶倒进嘴里,末了抬手擦了擦嘴,说道:“罢了,左右今日没有别人,我且陪你疯一下!”

我“哦!”地鼓掌起哄,笑道:“公子豪爽!”

他抓着酒瓶,拿食指隔空点了点:“我还没醉到可以忘记自己性子的地步!这豪爽二字,与我可不搭。”

我蹲下拿出一枚青梅酥,咬了一口喃喃道:“公子怎么不豪爽了?听到疫病消息二话不说,赔钱也要去,救一方于水火,护两国于危难,这不是豪爽是什么?”

他脸色有点发红,蹲下来也拿了块绿茶糕,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我倒是觉得自己蛮厉害的呢。”

我索性坐到地上,点头道:“你可以尽情觉得,大家也这么觉得。”

他也在我旁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吃他那块绿茶糕,仍是个食不言的规矩做派,可惜衣角染上的草色出卖了他,他大概也是有点醉了。

此时日头正晒,晒得我周身暖洋洋,我打了个哈欠,不知是酒意袭来,还是晒得我发困,上下眼皮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