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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然后,是王老六的惨叫声响起。

我猛然睁开眼,只见王老六从后面被一箭穿心,压在森莺身上,汩汩地冒着血,染了森莺一身。邢老三慌慌张张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拔腿就跑。

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几只箭急急射过,落在邢老三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敢再逃,抱着头跪在原地。

片刻过后,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一个穿盔甲的士兵模样的人绑起邢老三,另一个提剑斩断绑树上绑我的绳子,却割不断我身上的捆仙索。他只好把我扶起来,转过身打了个立正,说道:“报!这个绳子割不断!”

我在这当口儿看向小薇,只见她的刺被拔掉了一大片,血肉模糊,她已疼得晕过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儿。

身后响起一个有穿透力的声音:“马下何人?报上名来。”

我缓缓回身,抬头看见了此时我除了这俩贼人以外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身着一身玄色蟒缎紧身衣,披着黑色大氅,领口一圈皮毛,高高坐在马上,容貌清俊,贵气逼人。他神色冷峻,薄薄的双眼皮下,是一双略显无情的眼,不怒自威。

是玱玹。

见我不说话,他旁边的部下喝道:“问你话呢?吓傻了?!”

我赶忙跪下,沉声道:“小人瑞阳,回老家去探亲,不料途中被贼人劫了我们的车,一路将我们掳至此处。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我听见玱玹翻身下马的声音。他走过来,拔剑把我身上的捆仙索挑断,又挑开那王老六的尸身,解了大氅扔在森莺身上。森莺抓住大氅,将自己裹了个密不透风,紧紧抱住自己大声尖叫起来。我忙跑过去,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森莺紧紧抓着我的手,涕泪满面:“我想回家!我想回青丘!快带我回去!”

我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就回,这就回了,莫怕……”

玱玹饶有兴趣地问道:“青丘?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敢看他,只是低头喏喏地回道:“小人名叫瑞阳。”

他端详着我,又问:“家住何处?平时做什么营生?此番要到何处去?这又是你什么人?”

又来了……怎么这两天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要问这么一套。

我只好开始编排:“小人……家住青丘——附近,平时做乐器生意,此番是生意破败了,要回乡投奔亲戚。这是我……娘子,名叫森莺。”

他重复道:“青丘。”眼神凌厉,从头到脚扫射了我一遍。

“他扯谎!他明明是小厮,叫那个什么白皓月的公子的小厮!这丫头不是他媳妇,是白皓月的丫鬟!”邢老三突然扯着粗哑的嗓子喊了起来。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看他一副我不好你们都别想好的样子,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个嘴巴。

随即我赶忙向玱玹抱拳解释道:“大人见谅!小的怕事情闹大了,公子怪罪,想瞒过大人领着森莺偷偷溜回去,权当没有这回事,是以扯了谎。”

玱玹勾勾唇角,笑得若有似无:“哦?你倒是个机灵的。”

我拱手:“大人过奖,小的不敢。”

玱玹笑道:“我看你敢得很!那么我问你们两个,你们投奔的亲戚,叫什么名字?”

森莺一惊,双手紧紧抓着大氅的衣襟,抿嘴看我。

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玱玹说道:“我数三二一,你们两个一起说。三,二,一。”

“涂山莹。”

“赤水——嗯。”

森莺和我同时开口,毫无默契地说出两个名字。也是,我根本不知道涂山太夫人闺名叫什么,更不知道璟的任何一个长辈的名字,这问题对我来说是无解。

玱玹又笑了,笑得若有所思。他笑着问我:“赤水嗯是谁啊?你又在这糊弄我呢?”

身后有一群人轻轻走上前来,把我和森莺围住。

我心知今天难以混过去,索性垂了眼不作声。

玱玹见我哑了火,转而面向森莺。只见他换了一副表情,这回笑得如沐春风,把刚才眼睛里的寒冰也消融了。他柔声问道:“这位姑娘,莫怕,你告诉我实话,我不会为难你。我统管高辛北部,问你们话是想查明真相,按规矩办事罢了。还望姑娘配合,问完我可以护送姑娘回去。”

森莺看看我,又看看他,小心翼翼地答道:“小女子的确是丫鬟,和他一样,都是随白皓月公子一起赶路。至于投奔何人,想是公子没和他讲,是以他不知道详细。”

这时,一直跟在玱玹左右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前,附耳窃窃私语了几句。

玱玹踱了两步,喃喃道:“皓月映素兰……皓月……”

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由得抖了一下。玱玹猛一回身,吓了我一跳。他走近我,吸了吸鼻子,我大气不敢喘,站在原地做鹌鹑状。

“钧亦,把这两人拿下!”

“是,主上!”那个叫钧亦的军官,上前扭住了我的胳膊,我痛得直叫。

身后围住我们的人之一,也扭住了森莺,她雪白的胳膊被拉出大氅,像脆弱的白鸟。

“大人,冤枉啊!我们都是好人,是真的被坏人劫了来的!”森莺含泪祈求。

玱玹不看她,却看向我身后的均益,问道:“钧亦,你觉得他们该抓吗?”

钧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均益愚钝,望主上赐教。”

玱玹说道:“你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钧亦贴着我好一顿吸气,回道:“属下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你再闻闻她的。”

钧亦扭着我,走到森莺旁边,道了一声“得罪”,凑到森莺头发附近闻了一下,思索着答道:“主上,她更香些,像是……桂花头油的味道?”

玱玹道:“不错。那你可说得出这瑞阳的身上是什么味道?”

钧亦又贴着我嗅了嗅,答道:“属下答不出,只知道怪好闻的。”

玱玹直直盯着我,说道:“你不知道很正常。这是檀香和乳香调和的香薰的味道,你一年的俸禄也买不起。他一个破落户的小厮,如何能用得起这般名贵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