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看上去气色还可以,车驶上快速路,韩东斟酌着问了句,“情况怎么样?”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人家情况好不了了,但这是必要的客套。
裴逸垂下脑袋,沉默了片刻又重新转向男人,见韩东一脸担忧,强扯下嘴角,“放心,奶奶病了多年,我早有心里准备。”
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究竟是至亲,没有谁真的能狠心让医生把呼吸机给撤了。
知道他赶着去医院,韩东望着车窗外被阳光灼得发白的马路,“你吃过饭了?”
裴逸说:“出来的时候剧组还没开饭,我两点半就得赶回来,待会儿就随便在医院附近买点将就一下。”
这时间还真是赶。
车刚进市区,韩东瞥见路边的快餐店,叫了停车,让司机下去买了午餐。
等司机上车,把汉堡和汽水一起递到裴逸手里,“就在这儿将就。”
也就是这一晚,裴家老太太在老天的最后一丝眷顾下,走完了此生的最后几秒。
不算奇怪,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明明知道咽下那口气对老人家来说是解脱,但在大夫确认病人死亡的那一刻,裴逸还是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是不相信轮回那一说的,亲人一缕幽魂飘出去,去向不知何方。
做亲人,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缘分。
而作为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薛玲,是真拿这位婆婆当亲妈看待的,扑在老太太的遗体旁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裴逸目睹着这一切,只能把眼泪强忍回去,颤抖的手扶住薛玲的肩,“没事,没事,你还有我呢。”
以后,薛玲也只有他了……
老太太入土为安后,家里便只剩下了母子两个,对裴逸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相依为命的感觉如此强烈。
上午在片场下一场戏,想到薛玲一个人在家,心里头便有些不安稳,裴逸在候场的时候给薛玲打了个电话。
“你待会儿出去剪头发?……那行,你干脆午饭也在外边吃得了,一人份的饭也不好做。”
小庄在旁边听了全过程,等他放下手机,小心地问:“小裴哥,你什么时候回韩先生那儿去?”
反正不是现在,裴逸把电话揣回口袋里,“等一段儿吧。”
而且韩东也跟他交代过,好好在家住几天。
就这样坐着,心里还是不安,又掏出手机,翻出薛玲的号码再次拨了出去。
“哎,今儿降温了,你多穿点……”
等他挂完电话,小庄说:“小裴哥,你可真孝顺。”
裴逸眯起眼睛又叹了口气,这也不全是孝顺,老太太说走就走了,他真是吓怕了,这事儿说起来挺没道理,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薛玲也给弄丢了。
心里头神神叨叨是一回事,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裴逸发了一小会儿呆,拿起摊在腿上的剧本,开始接着背下一场的台词。
空旷的摄影棚,四面透风,冰凉的打在身上,裴逸打了个寒颤,把外套裹了裹,心里莫名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