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筷子夹菜,慢条斯理用餐,与人浅笑喝酒。
于是当他倏地站起身,甚至长腿都带动了桌面时,整桌的宾客都诧异朝他看了过来。
穆青泽薄唇抿成冷白直线,绅士颔首,“抱歉各位,请继续用餐,我有事先走开一下。”
大脑茫茫像是中了魔怔。
长腿步子凌厉,没喝几口酒,他眼角却微微发红,高大身躯匆匆穿梭在人群过道里,走廊过份明亮的顶灯光线,折射进他漆黑幽深的瞳孔,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在无法克制,在一点一点地爆发出来。
此刻的男人就像一个挣扎在愤怒和理智边缘的暴走载体,他一边走,一边问自己,干什么去?
为什么又控制不住心里的那头狂躁的野兽,你白活了这么多年荣辱不惊清冷淡定的岁月?
可是,却还是,一再地失控,控制不住自己。
他穿过了繁华热闹的宴会厅,沿着悠长的走廊一直走,一楼就只有这么一个洗手间。
他径直冲进了男洗手间,幽白的灯光,照着地面干净洁白的地板,正是用餐时间,这里人很少,他走到第一个格子间门口,不知为什么动作徒然放缓,僵硬的视线,滞住的呼吸,眼神寒沉,手指微颤,慢慢地推开门。
没人。
眼睛闭上,紧闭着呼吸了片刻。
接着走到第二间。
第三间……
像个神经病一样,直到推开最后一间。
都没有人。
他在窗口站了会儿,多少年了,竟然徒生出那种当年在雇佣部队里出任务搜救人质时的紧绷感觉。
深秋的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微凉似暖,但洗手间位置朝向不进阳光,只有亮白的灯光,很凉,把那股风都带凉了。
片刻,他转个身,黑沉如深海之底的目光,看向了对面那扇门,标志着女卫生间的地方。
穆青泽曾经是个很严守规则甚至对自己要求十分苛责的人,那是在维和部队的几年里培养出的军人特有的刚直品性。
后来离开部队,依旧持续了很多年。
童年里被忽视的暗淡无光,少年时像流浪狗一样的被暗算逃亡,在他的心里造就了不小的阴影,所以后来,他总是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最严谨,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无可挑剔受人尊敬。
他做到了。
现在的他,不过三十几岁,手中握着权利,身后有无尽的财富,在这个日渐深沉的男人心底,那份来自童年的如影随形了许多年的压抑自卑,早已消失不见。
他可以活的更加恣意洒脱些了。
如果是二十多岁的穆青泽,是绝对不会踏足女洗手间这样的地方的。
但今时今刻,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没做任何考虑,长腿凌厉,黑色的手工皮鞋踩踏在白色的地板上,发出冷冷的踏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音四起。
只有女洗手间里熏着的甜腻香气,让他屏住了呼吸。
寂静的空间里,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沉闷跳动的声音。
依旧是一间一间地推。
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
没有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冷白的光线下,男人的面部表情紧绷而模糊,看不出情绪。
害怕找到。
害怕推开某一扇门时看到不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