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萧梦书便正冠礼服,乘船前往少司派正殿去与父亲母亲行礼。昨夜夜深,他便宿在了离岸最近的湖心岛,他身份特殊,常年也需代替父亲作为少司派的主方前往湖心岛应酬,自然是有一间主殿予他会客宴宾、招待访客。
如今这番回来,需得与父母双亲行礼。于是一早便带着侍奉自己的小厮,带着此番自外城携回来的见面礼,恭敬地等在殿外。
这处岛是三个岛屿中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一处。岛中有数座山,少司派依山而建,登主岛需乘船至岛上码头,然后登半炷香左右的石阶,才能在山腰处看见少司派的九重牌坊。这九重牌坊对应着少司派建派以来,修为武艺集大成者的九位武圣,皆为御赐。再拾阶而上,便是依山而建的层层幢幢古建。
这岛屿在湖中,常年多雾,烟雾绕山,云掩林荫建筑,远远望去仿若世间仙山,仙雾缭绕,隐是与世隔绝之地。
走上山崖身处古建中,又觉少司派门殿森严,建筑林立,是个富贵福地。
如今虽是晨光乍现,进入领地后,来来往往皆是练功晨练的门徒人影与舞剑弄刀的声响。一时间,刀光剑影,充满整个门殿前的空地。
“少主。”
“少主。”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门徒与少司派的子弟,见着萧梦书,都彬彬有礼地行礼。如今少司派的等级可由职位与能力划分为二门三圣六使十丁。
二门,便是少司派门主箫轩辕与少司派少主萧梦书。门主与少主是少司派的直接负责人,门主之下,便是三圣使。红衣圣使负责管理少司派派内门徒子弟的武训文课,青衣圣使负责少司派对外的事务:比如参加梁国武林大会,比如与旁的门派进行武艺切磋、拜访学习、共研武学,以及负责一律的对外宴请、集会雅集武会筹办。紫衣圣使,则是主内,打理少司派门派所有帮内事务。
三圣之下,则是六使与十丁。六使,则是清风使、明月使、青山使、 晚风使、 雾花使、 寒江使。
六使之下,门徒之上,有十丁坐镇。十丁序列按天干地支来编化,只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代号。
每个等级都是管理对应的帮内事务,变同一艘船上甲板钉的铆钉一样,不同的能力不同的大小。但正因为这些铆钉般存在的门派子弟与负责人,撑起了一个叱咤大梁武林百年的大梁第一门派少司派。
好在箫梦书在主殿门口候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得到父母的通传。萧梦书奉上见面礼,再与双亲汇报近况与此次远行完成的任务细节后,箫轩辕便命他今日前往湖心岛,作为东道主,带上一份礼去赴会长公主的雅集。
萧梦书领命,便离开前往湖心岛。他自小便浸染在这样云集了钟鸣鼎食之家子弟贵女的雅集之中,不少梁国镇州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与他皆是熟识,确是这番任务,交于他是正好的。
因为整个少司派,没有人比他更会应酬这些世家公子与贵女。正如俗话说的:三世仕宦,方会着衣吃饭。只有为仕为官三代的子弟贵女,才会自幼耳濡目染那些钟鸣鼎食之家关于吃穿行为、礼制规矩的礼节与习惯。有的圈子,靠银钱是融不进去的。这就是所谓一朝为富者,虽青云直上,总归是缺了些由内散发的涵养和与生俱来的贵气,这种精神的豁达是物质无法弥补的差距。
······
此番雅集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应邀参加的几乎都是梁国百官与世家子弟中有名的文官才子,才学造诣皆在梁国文圈中颇有才名。
此番雅集,由长公主坐庄,广邀大梁有才有艺之士,入岛烹泉品茗,抚琴赏乐,吟诗作对,礼茶焚香,行文绘画······
萧梦书再拿着一份厚礼行到湖心岛时,雅集已然开始,众君士在竹篁居内的天井,品丝竹管弦之乐,听风吹竹林之潇湘。此处竹林间空旷处外边摆了十张书桌,十面屏风。书桌上笔墨纸砚等等绘画作诗工具俱在,中间摆了一席长长的石桌做成的九曲流觞席面。此番雅集已然行了过半,桌上的流觞杯已然到了中间。
待萧梦书行至主位拜见长公主时奉上厚礼时,长公主笑着道,“梦书如今是愈发地俊秀风雅了,听闻梦书此番与友人外出历练,机缘巧合下遇隐于山林的太乙散人,得到其闻名天下的龙吟剑法十式真传,这少司派如今有你坐镇,轩辕伯父也可安心许多。”
“长公主殿下有心夸奖了,”梦书回道,“此番确因机缘得到真传,多谢长公主挂念 。方才梦书因归来先拜见父母,晚些到来,还请长公主见谅。”
“梦书还是这般客气有礼,不碍事,入座罢。”长公主挥手让侍女接下梦书带来的礼仪,笑着指了旁边的一个作为座位,让他入座。
“长公主殿下,这可是您偏心了,梦书他可是迟到了,怎么着也得给在座的诸位,罚酒三杯不是吗?”镇州才子榜单第七的左将军右丞蒋华笑着举着酒杯走过来,方才流觞到他面前,他提笔在屏风上题下一词七言绝句。
此刻他回头看见萧梦书,自小玩到大的伙伴,以往父亲送他到少司派学武艺和文课,他便和萧梦书一同上学习武,如今萧梦书过来,他自然得来打声招呼。
“蒋华说得对,是该罚。上酒,这就罚。”萧梦书爽朗地应下来,便让侍女上酒。
“唉,不对不对,怎么就只能说如此罚酒就够,”只见不远处走来一青衣儒生,头别青簪,手提酒壶,款步行至萧梦书身旁,轻拍他的肩膀,随后向长公主行礼后,才爽朗地笑道,“长公主殿下,这可是您偏心了,怎么说,吾与梦书,也是自小在您跟前长大的如同弟弟般的存在,怎的方才吾迟到了半盏茶时间,又是罚酒,又是作诗。如今到了梦书,怎能只罚酒三杯草草揭过?”
“是呀,子圣所言甚是。长公主可得一碗水端平。”白衣儒生拾着酒杯走上去,几人相聚一处,往来谈笑,青年风采斐然,“依下官之见,不若就让萧梦书贤弟,在这竹林之中,给吾辈舞一出龙吟剑法十式真传,让吾辈开开眼界,诸位说是不是?”
那青年借着几分微醺酒意一声喝彩,满堂都是高喊萧梦书露一手的欢呼声。众人热情高涨,一时间雅集也变得热闹非凡。萧梦书见大家兴致高涨,也爽朗地笑道,“既然众位如此期待,不若来就依尔等之愿,罚酒后,再来一曲舞剑。”
萧梦书一袭白衣似雪,腰配玉带,发梳玉冠,风流倜傥,立在那处群儒之中,也是翩翩然玉公子模样,只是眉眼处多了几分江湖人士的英勇与果敢。
萧梦书闻言一声喝彩,“来呀!酒来!”
身侧的一个丫鬟带着托盘端着一壶青瓷装的青梅雪里烧与一个玉杯过来,萧梦书看见后,笑着拿起那个玉壶,直接翻开盖子,仰头直接往嘴里灌酒,纯白剔透晶莹的佳酿自壶嘴倒出,流入白衣青年的唇中,不过片刻一酒饮完,萧梦书将手中的玉壶一扔,清酒略微沾湿了,也只是豪气地一擦,酒湿衣襟,不减少年风流。
清漪端着一道装在枫叶盅中的蜜糖酥酪端至流水席的时候,远远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白衣少年风流倜傥,豪迈不已,一声喝,“饮酒罢,剑来!”
侍从闻言,赶去厢房替少主取剑。少主的剑,是大梁第一的铸剑师鬼正手经手的一件玄铁剑,名唤青虹剑。此剑轻若薄蝉,纤细约一指宽,却是极其锋利的刀刃,耍起招式来,既有韧性,又极锋利。为何名为青虹,乃是鬼正手用特殊的淬火方式铸造,使得此剑一出鞘,通体泛青光,又是因为极其韧性,可以弯曲至弧形的剑身却不易折断,仿若雨后初虹,美不胜收,故得此名。
“何须如此麻烦?”蒋华见状,笑着将自己腰带上配的白渊剑,直接连刀鞘一同扔于萧梦书,朗声笑道,“梦书的身手武艺,放在整个大梁武林之中都是排的上名号的,何故需得青虹剑?即便是孤这柄不上兵器榜榜单的白渊剑,在梦书手中,自然也是锦上添花,信手拈来!丝毫不减梦书剑艺超群!”
“是呀,毕竟这是梦书啊,自小师承轩辕门主,幼年便执剑,十三岁可就仗剑走天涯,十五岁剑艺已然上榜,后得鬼正手的青虹剑之后,更是名声大噪,放眼整个大梁谁人不知!”
“可不是吗?想当年大梁武林大会,梦书一柄青虹剑,比武当日一袭行云流水剑艺超群,愣是替少司派打得数个帮派代表连连大败,一时间谁人不识潇郎君?”
“对!对!对!吾家小妹,都未及笄,当年在武林大会一睹萧郎风采,每每回家都与吾说道萧郎的风采,这萧郎可不就是咱大梁城的风流人物!”
“那可不!咱箫郎上次比武胜出,乘着少司派的马车过街时,那些世家贵女名媛扔的花都要将马车淹没了,可不是掷花箫郎谁不慕,朱门别见红妆露。\"
······
众儒生正在侃侃相谈,宫廷花园任职的画圣米狄安先生也已行至桌案上,他如今已然年过半百,灰白须髯长长,两鬓发已灰白,额有皱褶,身着官袍,背微佝偻,向长公主行礼问道,“长公主殿下,若是箫郎君愿在此舞一番龙吟剑法十式真传,不知下官可否有幸,提笔作画,记录今朝之雅集孺慕相会之盛景,再绘下萧郎君这传闻中剑若游龙的武艺,岂不美哉?”
“有米公出手,自是世间盛景皆可留存画中,先生何须请教于孤,若论画意,孤大约此生拼尽全力,也难得先生半数才学。怎敢在先生面前造次?先生只管自便,莫问询与孤,此非折煞孤?”长公主见米狄安先生与她行礼上报,连忙起身扶起先生,赐与主座一侧的高位,笑着敬重着对先生解释道。
“多谢长公主殿下,既如此,米狄安定不负长公主的期望,今日之盛景,萧郎的剑艺,众儒生的诗作,长公主的文雅端庄,若再配上子圣先生的琴艺,这大梁四绝岂不齐聚一堂!”米狄安激动地说道。
子圣闻言,确是补充道,“米公,可是忘了自己?”
“确实,米公既是画圣,米公今日之画技,自然也是大梁一绝,此非五绝,怎是四绝?”子圣笑着补充道。
谈话间,米狄安已然行至一张主桌前停住脚步,执笔在手,静候萧梦书的剑舞。
这边萧梦书空腹痛饮一壶青梅雪里烧这般的烈酒,白皙的面色上确是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神色略带迷离,只见他接过蒋华扔过来的白渊剑,也是十分不客气,当下运气丹田,轻功一跃,竟是几步跃上了不远处的竹林之上。
众人惊呼中,只见萧梦书仿若天外谪仙落入凡尘般,他脚上着了一双乌靴云顶,一袭白衣胜雪。墨发玉冠,玉面郎君,眉宇俊朗,英气逼人。他入天仙般浑身散发着不染凡尘的富贵与英气,就这样稳稳立于竹尖,右手执着手中一柄通体散发着寒光的白渊剑,剑鞘被他随意地别在腰带间。白渊剑的剑柄处,挂着一条青色丝线与墨色白色丝线打了鹤鸣九天花纹的璎珞,那璎珞下还缀着十来寸长的青色金色丝线流苏,此刻在白日的日头中,也是熠熠生辉。
在场众人中也不乏有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与官员,其中亦有几名武林榜上高手。此刻众人见萧梦书不过足间轻点数步,便已跃然林尖。更重要的是,习武需先修行内功心法,以至纯心法习气,气运丹田,发力再至全身,再辅以外功功法,方为完整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