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清皱眉,在手机上查着什么。
裘阳继续道,“我查出来他们最上面的老板叫金国华,我记得这个人,当年看到过他一次,油头粉面的矮冬瓜。”
夏瑾娴看向许晏清,许晏清点了点头,他也查到了,九众信息技术咨询有限公司,法人是金国华的一个合作伙伴,许晏清是认识的。
裘阳道,“所以我前阵子拿着证据去举报了这家公司,现在我所有的科研项目都被停了。甚至学术委员会告诉我,要重新核查我的博士论文。”
许晏清嗤笑一声道,“就你这样的,怎么死都不知道。”
裘阳这个叛逆少年却道,“不需要,我抱着这些人渣一起死就可以。’
夏瑾娴道,“又发什么神经?你跟他们一起死,不觉得浪费吗?”
裘阳却一脸无所谓道,“反正我这辈子也被毁了,我的家也没有了,我凭什么让他们好好活着?”
夏瑾娴气道,“堂堂博士,说出这种法盲一样的话来,裘阳,你出息了啊,先把我那些年资助你读书的钱还我再去死。”
裘阳却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茶几上道,“早就准备好了。”
夏瑾娴气结,又是哭笑不得,看向许晏清。
许晏清道,“金国华身边配了四个保镖,你一个人打得过他们四个?其他人不过是听命行事,你不搞死他们老板,其他垫背的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个牺牲品,虽不说死有余辜,但死了也不解决问题,但你人也没了,你觉得值得?”
裘阳面色一僵。
许晏清站起身,对裘阳道,“而且,你以为金国华就是幕后大老板了?那只是明面上而已。就算死了一个金国华,他背后的人还在,既得利益集团也还在,你父母这样的悲剧,依然会重演。寻死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活着,跟他们斗争到底。”
这番话说得裘阳哑口无言。
许晏把那个信封扔回了他身上,对他道,“这阵子我找人帮你安排地方住,你先避避风头。”
裘阳不吭声,他在被停了所有项目之后,也是一时气急,又无可奈何。
他其实是想来找夏瑾娴求助的。
夏瑾娴也看出来了,裘阳嘴硬,但脑子毕竟没那么浑。
她也笑着站了起来,说裘阳,“你呀,还嫩着呢。”
裘阳不服,他道,“你男人怂着呢。”
夏瑾娴懒得说他。
裘阳又跟着道,“不是当年妥协了当人女婿么?我听说那个金国华就是,就是那个啥。”
夏瑾娴敲了一记他的脑袋道,“哪个啥?你是不是傻?”
裘阳嘟囔道,“反正,就是吃软饭的,不也是搞不过那女的家里,当了人女婿么?”
夏瑾娴叹气道,“当年他放手是为了保护我,而我放手,是为了成全他。但是最后,他既也没有护住我,我也没能成全他。所以你看,不管是找死还是装死,都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我们现在斗争了,结婚了,不是挺好吗?”
裘阳不逊地道,“我觉得你们挺可笑的。”
夏瑾娴磨牙道,“裘阳,你再不好好说话,我掀了你的头盖骨你信不信?”
裘阳第一次听夏瑾娴放狠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晏清无奈,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帮裘阳安排了一个地方住,并对裘阳道,“你把你当时举报的情况告诉我。”
裘阳道,“有什么用,我实名举报都被搞成这个样子。”
许晏清评价他,“你真是毫无斗争经验。你这算什么?你这是穿着草鞋布衣,冲到坦克面前去送死。”
裘阳不服,问他,“那照你说怎么办?”
许晏清道,“坦克也总有需要补给的时候,坦克里的人也总有要出来休息的时候,何况,不还有比坦克更高级的武器吗?”
裘阳觉得这话倒也对,他问,“什么是更高级的武器?”
许晏清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擒贼先擒王。”
裘阳道,“废话,你当我三岁小儿呢?”
许晏清道,“差不多。”
裘阳黑了脸。
许晏清道,“你连金国华背后的王都不知道是谁,你这举的哪门子报?你这叫自爆。”
夏瑾娴在一旁听了直笑。
裘阳觉得没脸,乖乖把自己举报之后的一些细节也说了,在夏瑾娴家里蹭了一顿外卖,被赶出了门。
然而送走裘阳,许晏清的神情就有些凝重了。
他搂着夏瑾娴,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反复摩挲着手机,但最后还是放下了。
夏瑾娴握着他的手问,“你不想连累你纪委的朋友。”
许晏清嗯了一声道,“要动李正鹄,连叶儒平都未必愿意,或者说,不敢。”
夏瑾娴温柔地靠着他,闭着眼道,“没关系,总也有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一切否极泰来的时候。”
许晏清应了一声。
但两个人都知道,周超这次没事,他们将要面对的情况,会变得更复杂。
且不论苏李两家,光是一个金国华,就能只手遮天,未来只怕事业上也会遇到很多阻力。
果不其然,五月的最后一周,周超从纪委出来之后,行事就越发嚣张了,他第一个发难的对象,自然就是许晏清。
周超明面上,变本加厉地处处针对许晏清。
马上进入六月,又到了二季度经济指标结报的时候,各家都要晒成绩单。
岑佩凌的滨港新区里,那家机器人工厂落地之后,想要配套一个办公楼,把集团总部迁建过来,并且把税收全部转移过来。
将近2个亿的税收,绝对是大户中的大户。
他们看中的办公楼那块地已经签了意向协议,想要抓紧推进落地。
许晏清找了赵远洲,赵远洲已经在走提任程序了,但依然看在许晏清的面子上,帮这家企业打了个招呼。
然而周超一眼就知道这家公司是许晏清的关系。
他直接让人联系了建安省的一个地方法院发了个函过来,表示这公司有商业纠纷,而且大概率会输官司,卡住了后面全部的程序。
许晏清让谢本初签批,却还是被周超拦着。
最后许晏清直接绕过了周超,去市里找了建设局的霍忻磊,下了规划审批许可,这件事才算完结。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周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次盯上了嘉百乐的项目,许晏清觉得周超真是无聊,费尽心机做着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六月一日这天,原本许晏清答应了夏瑾娴要陪她过儿童节的。
他这位夫人,如今越来越童心未泯了,说是要吃巧克力喷泉,还指名道姓要香格里拉的自助。
许晏清当然全都依她。
其实,夏瑾娴就是让许晏清去当买单侠的。
对于如何秀恩爱,她现在也有点得心应手,引得人神共愤了。
但因为要解决周超出的幺蛾子,许晏清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嘉百乐和市里的几个部门碰了个头。
好在都是好友,沟通无碍,解决了一些问题。
区里,虽然有周超横亘着出难题,但地方上,跟街镇关系都挺好,倒也有通融的办法。
许晏清由罗越载着,从第一场赶到香格里拉,夏瑾娴带着自家伙伴早就到了。
一群人在香格里拉怡咖啡吃自助,宋芸芸、朱佳佳和邢嘉文都已经吃得肚子滚圆了。
夏瑾娴因为最近胖了两斤,所以不敢多吃,许晏清赶到的时候,她在喝柠檬水。
推了一份需要排队的芝士焗龙虾过去,许晏清皱眉,摸着肚子道,“前一轮吃多了,不能再吃了。”然后随手,把龙虾推给了罗越。
罗越上一轮没吃什么,所以这会儿毫不客气,大快朵颐。
夏瑾娴笑道,“你看看,小罗做了你的秘书,连饭都吃不饱,可怜可怜。”
罗越一口龙虾没咽下去,差点噎住,可怜兮兮地看着夏瑾娴。
夏瑾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慢点。”
许晏清摇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道,“幸好不是你当区府办副主任,不然小罗每天被你嘲笑,得气死。”
宋芸芸嚷嚷道,“许区长,您好好管管您家夫人吧,我每天都被她怼,我也很可怜的。”
夏瑾娴听了,还挺得意道,“说明我队伍带得好。”
许晏清连忙称是。
宋芸芸觉得许区长实在是是非不分,指鹿为马。
罗越无奈,起身去拿了一份黄瓜条回来,推在宋芸芸面前。
宋芸芸疑惑问,“你干嘛?我已经吃饱了。”
罗越道,“看出来了,你都吃了撑了,吃点黄瓜,能堵嘴,又不会胖。”
宋芸芸皱起一张脸道,“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朱佳佳和邢嘉文没心没肺地靠在一起笑。
夏瑾娴想到下午岑佩凌来找何明东汇报事情的时候,匆忙提了一句周超,就问许晏清,“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许晏清让宋芸芸帮他去拿了一杯普洱,对夏瑾娴道,“没什么,就是常规动作。”
罗越看了看许晏清,低头继续啃宋芸芸她们拿多了的蟹脚,见罗越好像知情,夏瑾娴问他,“小罗是不是知道?”
罗越不敢说。
夏瑾娴戳了戳许晏清道,“你看看你,现在区长威严越发大了,小罗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
许晏清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呀,要不我把卢文景换回来?他倒是挺爱说话。”
夏瑾娴只能道,“那还是免了吧,你这是损人不利己,不对,是纯粹的不利己。”
朱佳佳端着一块蛋糕回来,看到俩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打了个饱嗝表示,“看在今天许区长买单的份上,这口狗粮我吃了。”
宋芸芸嘿嘿笑着用胳膊顶了顶她,然后把普洱递给许晏清。
席间都是邢嘉文和朱佳佳两个人你来我往,这俩人性格外向活泼,倒是天生一对活宝,罗越吃饱喝足,一群人也就散了。
罗越送两个人回家,开车的时候,罗越还是有些疑惑,问许晏清,“周区这么针对您,真的不要紧吗?”
此刻许晏清才道,“不是挺好么?他越是针对我,只要事情最后都解决了,就越证明他在班子里无足轻重,不是吗?”
罗越看着前方,没有继续说下去。
斗争的经验他不多,他以为许晏清处在劣势,不免有些担心。
但现在他明白了,许晏清这是见招拆招,尚未出手,胜负还未可知。
周四早上,夏瑾娴下楼倒垃圾,倒是在小区花园里遇到了送小不点上学回来的凌潭清。
虽然大家住在楼上楼下,但平日里都忙,也没什么机会遇到。
凌潭清满脸疲惫,在接电话,看到夏瑾娴,对她点了点头。
夏瑾娴没有打扰,然而凌潭清挂了电话,却跟了上来问,“许区长在家吗?”
夏瑾娴点头说在的,还问,“找他有事?”
凌潭清说是的。
夏瑾娴于是问,“早餐吃了吗?正好上来一起吃?”
凌潭清也不客气,跟着夏瑾娴上了楼。
许晏清昨晚应酬到很晚,早上刚起,坐在餐桌前回复着消息。
见凌潭清也跟着进来了,问,“是为了昨晚你说的万融的事情?”
原来昨天晚上凌潭清已经找过许晏清了。
凌潭清道,“也不算是帮忙打招呼,就是问一声。”
许晏清接过了夏瑾娴递来的粥,拿着筷子道,“有意向收购。”
夏瑾娴之前也听说了,万众因为资金流的问题,要抛售万融,但接盘者寥寥。
这几年万融的房地产做得不如从前,债台高筑,几个二线城市的大楼盘因为限购,回笼资金都有问题。
大概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凌潭清才来询问许晏清。
许晏清道,“就算真的有意向,还需要谈判,你是打算帮忙?”
凌潭清抿着唇,最后点了点头道,“这几天她一直来找我,毕竟是我孩子的母亲。”
许晏清叹了一声,放下手机,对他道,“我跟联盛已经联系了,之前因为合募的项目,两家也算不打不相识,毕竟他们抢了万众看中的那块地,解决一下他们的困难,倒也不是不可能。”
凌潭清却道,“但我听说他们的意愿不太强烈。”
许晏清笑了,他道,“越是这样越有可能,欲擒故纵是商场上的老把戏了。”
学法律的人比较严谨,凌潭清依然是眉头紧锁。
许晏清喝了半碗粥,吃了点炒鸡蛋,清淡的家常菜更合他胃口。
他吃得津津有味,倒是不管凌潭清的纠结。
夏瑾娴也给凌潭清盛了一碗,对他道,“其实这事,他们自己公司不是更急吗?怎么需要你出面?”
凌潭清面露尴尬之色,他自嘲地笑了笑道,“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