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圆趁着孩子们午休的时间,正努力背记小卖部里面商品的价格。
可她怎么记都记不住。
她觉得心烦意乱,因为距离丈夫张继国去县城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一想到丈夫去的可是黄利县最大的红灯区,里面都是和党群一样美丽又诱惑的女人,她就暗自神伤。
“子圆,你怎么一脸心事?家里有事吗?”陈腊秀关切地问。
“哎…我这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继国他堂弟出去打工了,弟妹在红灯区做那个…继国去找弟妹要抚养费。俩个侄子没钱用了。”万子圆实在是不知道向谁倾诉了,只好一五一十告诉陈腊秀。
“啊!红灯区啊!那地方男人去了都腿软,你真是心大!”陈腊秀惊讶的说。
“可是,现在只有继国能帮忙了…”
“哎!不瞒你说,你树盛哥有时候都去那鬼地方。我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你可以放心,继国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人很正派。”陈腊秀撕开一包李水波的辣条丢了一根进嘴里,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万子圆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惊讶的问:“姐,你说什么?树盛哥都去那里玩吗?”
“去啊!怎么不去?他坐到这个位置了,比我有本事。他要去,难道我和他离婚不成?我还有两个儿子能留住他就行。”陈腊秀微笑着说。仿佛丈夫黄树盛做的是一件合法合规的事情。
“你这……你这……我还真做不到。”
“慢慢习惯就好了,刚开始我知道了,一样哭着要上吊,不想吃不想喝。后来一想啊,人生短暂气死了才亏。”陈腊秀一根接一根吃起辣条来。
万子圆开始发呆,他始终不能接受陈腊秀的观点。只好默不作声。
“子圆,你看郑文秦老师,老婆死了半年不到就娶了一个。我们要是气死了,新老婆立马上门。”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的一看就是狐媚子,天天在那里抖动她的奶子。看的老子恨不得撕了她。”陈腊秀一边说一边模仿方巧巧的胸部高耸的模样,把万子圆逗得哈哈大笑。
“你别说,你学的真像,方姐确实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前面那一对…真的很有分量。继国每次看到她,都绕路走。”
“你们家继国人老实胆子也小,我家那个就不一样了。你树盛哥就喜欢奶子大的,眼睛都看直了!”陈腊秀又开始模仿黄树盛好色的样子。
“腊秀姐,你别这样说,黄校长人很正派。不可能做这些事情,是你误会他了吧?”万子圆不相信。
“那就是表象!装给你们看的!我们十几年夫妻,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校门口熟悉的摩托车响起,万子圆一下就听出是丈夫张继国的车子声音。她激动的跑出去看真的是丈夫。她仿佛恋爱中的小女孩一样娇嗔地说:“继国,你怎么才回来?”
“班车很难等啊!子圆,搞好了。我给松松雨雨他们拿了2千块钱。晚上我给婶子送过去。”张继国也被妻子娇憨的样子逗笑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你怕我不回来?你怕我找小姐?”
“嗯,有点怕!”万子圆失落的说。
“你啊!就这点信任都没有!”
陈腊秀听到对话,也跟着走出来说:“继国,你的子圆都没心思卖东西了,就怕你在那里丢了魂。”
“腊秀姐,你别拿我说笑了,我对那个事情真不爱…不是人待的地方。”张继国说完骑着摩托车走开了。
万子圆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她高兴的跑进小卖部继续清点货品。
“还是你们夫妻感情好啊!”陈腊秀也开始羡慕起来。
傍晚张继国怀里揣着2千块钱,心情沉重的骑在回老屋的路上。他反复回想起党群说的话。
想到大哥张继祥竟然做出这么下作卑鄙的事情,他心里压抑极了!再想起昨天和张继建通话时,包工头难听的辱骂,他感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大山一样。
骑到张继祥家门口,正好看见婶子杨四美带着张松张雨在大哥家吃饭。他只好把车停在这里,正好他也好想质问一下堂哥张继祥。
“继国,你怎么来了呀?”杨四美高兴的喊。
“婶子,我听松松说,你们天天吃红薯,家里没钱了,我来送点钱。”张继国把2千块钱交给杨四美。
“继国你才搬到学校去,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杨四美惊讶地说。
“这钱…这钱是孩子妈妈给的抚养费。”
张继祥听到抚养费几个字,明显被吓到了,酒杯差点掉了下来。他心虚的说:“继国,你去找他们妈妈了?”
“嗯!我去找了,他们妈妈也有抚养张松张雨的责任,这钱该她出!大哥,你难道没去找过党群吗?”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张继祥,张继祥突然提高音量说:“我去干嘛?我怎么会去找她呢!那种婊……那种女人我不会去找的。”
他见侄子侄女都在,赶紧把说出去的“婊”字又收了回去。
“大哥,你真没去吗?”张继国依旧不依不饶。
杨四美见事态不对,而她更清楚大儿子一直喜欢沾花惹草爱去风流场合。她已经知道大概情况了,但为了大儿子的名声,她连忙拉着张继国说:“继国,你辛苦了!松松、雨雨快谢谢你三伯伯!”
“谢谢三伯伯!”两个孩子懂事的道谢。
“婶子,你是不知道!大哥!大哥他……”张继国愤怒不已。
“别说了!继国!”
“你回来直接往我们这里来了吧?你去看过你爹和姆妈了吗?你去看看他们,时候也不早了,你还要再回学校。”杨四美开始打断张继国的话。
张继国看了桌上三碗菜,有一碗腌菜,另外一盘黢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菜。再看侄子侄女拿着筷子实在不知道夹什么吃的样子,他胃里一阵泛酸。
想想自己毕竟也隔了一层,不是亲兄弟更不是亲儿子,他捏了捏拳头离开了。
走之前,他说了一句:“婶子!以后孩子需要缺钱了,让大哥打电话给我。我去找他们妈妈要!”
骑回自己屋门口,正看见母亲陈刘妹孤零零的坐在河场上发呆的背影。
母亲乌白的头发乱蓬蓬的,肥胖的身体明明坐的笔直,但脊椎又明显的歪曲着。一双破布拖鞋经过长年累月的磨损,底部已经薄如蝉翼。满身布丁的褂子在黄昏里晃的张继国眼睛都发酸了。
“姆妈,你怎么还不睡觉啊?”张继国哽咽的问。
“啊!继国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后天才回来。”陈刘妹俩眼冒光的看着儿子。
“嗯我过来看一下张松张雨,姆妈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好啊!只是之前一大家子住着,现在你们不在家,妈心里空落落的…主要是…主要是妈担心你吃不惯子圆烧的菜,你吃娘做的饭吃习惯了。”陈刘妹仔细的打量着张继国,总感觉他瘦了一些。
“就是吃不惯!姆妈!我现在就要吃豆豉炒饭!吃很辣的那种!”张继国像孩子一样撒娇。
“好!妈给你做,现在就去做。”陈刘妹从板凳上面艰难的起身,感觉自己的腰酸胀的不行。但她心里却像放礼花一样灿烂高兴。
母亲就是这样,不管到生命的哪一个阶段。
只要做了母亲,听到孩子的一声需要,都会燃起母爱的大火,足以燎原整个宇宙。她总是竭尽全力又无条件的满足孩子。
尤其是陈刘妹对张继国的爱,她一辈子没有文化,年轻时被自己的父亲辱骂殴打,数十年里类似于蠢钝如猪这样的句子,都像刀子一般刻在她的心头。
她一辈子被这一张张的标签封印着,封印成如今这般没用的模样。而儿子张继国的出现,仿佛在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毕竟全县第一的儿子不是谁都可以生出来的。
“姆妈,你在家少做点事情!我们不在家你可以清静一下。”张继国扶了一把母亲。
张仁旺听到对话也走了出来,朦胧薄雾里他看到了儿子张继国,明明眼前是自己日夜记挂的儿子。他却像被钉住一样一动不动,双腿总是迈不出去。
还是陈刘妹喊了一声:“他爹,是秋波,秋波回来了。”
“啊!是秋波呀!秋波回来了好,好!”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小屋。
张继国听到父亲喊自己的小名,他把刚才在张继祥那里受的所有憋屈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他高高兴兴地迈着步子跟着母亲去了厨屋,像儿时一样帮母亲给灶里添柴加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