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堇琛胸口猛地一疼，浑身紧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嵇黎初坐在他腿上，亲密的姿势在此刻显得莫名的可笑，“我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跟你在一起。”
颜堇琛的声音连着心一起沉到谷底，“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没想过要再跟我回京州是吗？”
嵇黎初不置可否。
颜堇琛哼笑了下，“你要怎么才算想清楚，离婚吗？”
“不知道。”
没开玩笑，听到这三个字，颜堇琛很认真地想了下，要不要把嵇淮森杀人灭口。
他原本想的让嵇淮森来安慰嵇黎初，没想到，嵇淮森直接把家给他炸了。
好。
很好。
非常好。
“嵇黎初，矫情是不是也该有个度，动不动就提离婚，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离婚分开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话音落下，嵇黎初冷冰冰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我过分？我何止是过分，我简直就是罪孽深重，这辈子我就那么几个朋友，他们因为我，有哪一个落了个好下场？”
“文西因为不想让自己成为引我入局的诱饵，用针头割破手腕失血而死，娟姐因为不愿意给我打求救电话，被扔进猛兽笼连个尸首都没有，还有小湉跟皓哥，颜旻佩为了让小湉回云州，找人制造车祸，小湉在医院被人迷晕绑走，他们在床上的视频被颜旻佩掐头去尾发给了裴叔叔跟俞阿姨，现在竹子在云州待着不走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现在整个京州上游圈都看到郝湉鑫跟聂蕴皓躺在一张床的视频，裴竹被俞清卉勒令跟郝湉鑫分手，这还是在飞机上的时候，嵇淮森告诉她的。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因为你觉得颜旻佩是我妹妹？”
嵇淮森口中的真相，颜堇琛除了不知道关于颜绍怀的那部分，其他的，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嵇黎初笑着看向窗外，“她不是你妹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颜堇琛眸中闪动，忽然猜到了什么，“既然你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这账为什么会算在我头上？”
“因为温瀚立在二十年前就该落网的，或许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可如果他二十年前就落网，我不会过二十三年父不详的生活，我的爸爸不会从缉毒队的中队长沦落为边境上容貌尽毁的流浪汉，我妈不会遇到车祸，文西跟娟姐也不会被我连累。”
所以啊，有些事，在二十年前就错了。
嵇黎初凝视窗外，似是自言自语，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死寂。
颜堇琛看着那张微微勾起的侧脸，心里说不上来的一阵慌乱，“老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告诉我，有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
嵇黎初麻木摇头，收回视线看向他，“温瀚立二十年前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你爸爸，因为他，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颜堇琛，你告诉我，如果换作是你，你面对给害你家破人亡的刽子手递刀的人，你会怎么做？”
话至此，颜堇琛一瞬像是被雷劈，错愕从他身上每个角落爬出来，直至嵇黎初接着的补充，他脑子彻底宕机，空白一片。
“当初因为袁姝婕想要我的命，所以我跟温励寒不可能，现在你爸爸做的事跟袁姝婕比起来，大同小异，我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爱你。”
颜堇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猛地将嵇黎初紧紧抱住，只怕一松手，她就会走。
嵇黎初任凭他抱。
车窗外的街景不断变化，她数不清视线掠过了多少棵树，多少路灯，街上或忙或闲的路上奔赴何处。
只知道抱着她的人，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害怕慌乱在胸腔跳的厉害。
“其实我知道事情跟你没关系，我也不是怪你，我真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良久，嵇黎初幽幽出声，“他早就知道颜旻佩不是他的女儿，因为想要掣肘温瀚立，所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宁愿跟阿姨离婚也要守着他的集团，他知道温瀚立没有死，知道我是谁的女儿，知道我妈的车祸是怎么发生，可他什么都不说，看着我在你跟温励寒之间拉扯不清，直到你中枪，一开始他没有阻拦，我猜可能是想借我报复温瀚立，他看出温励寒对我的感情，温瀚立儿子求而不得的人，跟他的儿子在一起...”
说着，嵇黎初讥笑了下，“你因为我把袁姝婕三人赶出颜家，更是从侧面帮他出了口气，后来，他看你用命替我挡枪，意识到你对我可能不是玩玩而已，所以他急了，他知道我身上藏着什么样的仇恨，我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跟他颜绍怀的儿子在一起的，因为我会把你拖入无尽的危险当中，如果没有你跟阿姨坚定的维护，那时候，我们就该离婚的。”
嵇黎初说完，颜堇琛手上的力道变重，“你自己都说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就别想什么分不分开，老婆，这对我不公平。”
“可他是你的爸爸啊...”
嵇黎初的手抚上那双青筋乍现的手背，“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现在守着他的公司，我会因为你跟他产生交集，会因为你叫他爸爸，老实说，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或许他是无心，他可以道歉也愿意弥补，可我的爸爸呢...他这二十年失去的一切，真的可以用一句道歉就能弥补吗？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女儿，他的工作信仰，他缺席的这二十多年，要用什么才能弥补。”
“温瀚立是罪该万死，你爸爸当初的几句提点当真是无心的吗？颜堇琛，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我也很想有人来告诉我，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嵇黎初按下车窗，凉风争先恐后涌进，呼啸的声音打破了车上的死寂。
终于没那么静了。
车停在汇莱酒店楼下，秦天去前台拿了房卡。
颜堇琛没下车，任由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捏着那枚几分钟前放到他掌心的戒指，一动不动，僵硬如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