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迟钝的安影也意识到了什么。
瞬间红了脸,匆匆打了招呼就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她一个劲儿的想啊,想啊,就是不明白,怎会呢?
杨冶虽然家里穷了些,可他是金陵府书院的甲等生,明年就能下场考,前途无量。这年头榜下捉婿可不少见,再怎么着娶个富家女绰绰有余,若是得贵人青眼,娶个名门淑女也不是不可能。
难得安影这么早回家,安彤有些诧异,安彤看着匆匆进屋的安影喊到:“姐,今儿怎么了?你这是被刑部除名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安影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匆匆回屋里翻找衣服。
绿色的裙子,绿色裙子,那上衣该穿什么?
安影一直嘀咕,从衣箱里找出一件嫩绿的裙子,一时弄不明白该穿什么样的上衣。
一直跟着她进屋的安岚捂着嘴笑,“姐,你是不是要去金水河看彩船?”
“你怎么知道?”安影惊奇地回头说道:“你也要去?那你得跟着我,你一个人......”
“我不去,我会乖乖在家里。”安岚边笑边从衣箱里拿出一件娇黄的上衣,“这件衣服是前几日沈家给你送来的,我们几个都有。你以前的衣服都小了,该去做新衣裳了。”
“哪用得上,我都穿刑部发的官服就行,穿破了再去领新的。”安影摆摆手说道:“你和阿弟倒是该做衣裳了。我这几日不忙,我去趟沈家的铺子买些料子回来。”
“阿姐,你都十七了,沈家太太都知道给你送些好衣裳。你怎么就不明白?”安岚把姐姐按在桌前,“我在流亭园学了不少呢,看看我梳的头怎么样?”
安影这才发现原来还是矮胖的小妹妹,也已经变得亭亭玉立。
“姐,你瓜子脸,眼睛又大,和娘一样,就是你在刑部做事,把脸晒黑了不少。我给你梳个简单的小盘髻,用三根簪子插住就可以了。你平日总是梳个锥髻,显得脸长,不好看。”
安影笑着道:“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这流亭园没白上啊。到底是京城,以前我在湖州的女学堂,好似就学了几个字,其他啥也没教。”
安岚打开桌上的首饰盒,其实里头也就几件东西,“姐,爹说今年家里入项不少,还了沈家的钱,还有些剩余,说给我们俩打些首饰。”
“哎,我不用,你看喜欢就买吧。”安影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平日跑街面,用不上。”
“你以后难道也跑街面?跑一辈子街面?阿姐,我看最需要首饰的是你。这事儿我做主了,我去沈家的金器铺子给你定了一根金簪子,两个金镯子。明年再买我的。”安岚不由分说道,又把之前沈太太送的金项圈给安影戴上。
没等安影回话,又笑嘻嘻地说道“姐,我猜今儿你是和杨大哥去看彩船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安影突然有些不熟悉自己的小妹了,原来清澈呆萌的小妹怎么变得又有主见又机灵。
“咳,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那天杨大哥送你回家,我们都看见了。爹还打听过了。人挺好的,姐,你要把握住。”安岚挤挤眼睛。
安影涨红了脸,扭头拍了妹妹一下。
安岚笑着给她装扮好,说道:“阿姐,自从娘去世后,都是你冲在前头做这做那的。在湖州的时候,你又管铺子又拉扯我和二哥。爹出了事,又一个人跑来京城。”
“我和哥哥都以为家塌了,没想到你愣是在京城给我们又安了一个家。爹爹都说了,没你,我们这个家就真散了。”安岚轻轻抱着姐姐说道:“阿姐,所以现在请你穿好一些,吃好一些,别那么辛苦了。”
安影拍了拍小妹的薄薄的后背,“我穿的好,吃得好,没什么不开心的。行了,等我升职了,我就不跑街面了,也坐在刑部衙门里头。”
安岚捂着嘴笑起来,“好好好。”
杨冶在东西大街的东口等着,手里拿着一包蜜饯果子。
“杨大哥。”安影清脆的声音响起,杨冶看了半天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娇黄的上衣嫩绿的纱裙,娇小可爱。
他有些语结,“你和平时不大一样,我一下没认出来。”
安影笑笑,指着自己的发髻说道:“我小妹给我梳的。我自己梳不来这么复杂的发髻。”
杨冶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一下陷入尴尬的沉默。
安影指了他手上的东西,“你拿了什么?”
杨冶才想起自己买的蜜饯,递过去,“我前头路过果子局就给你买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安影拿了一颗含在嘴里,很甜。
两人走得慢了,到河边的时候都是人,压根看不到彩船,两人便去了街旁的小食铺。
杨冶跟老板要了两碗丁香汤。
“听说坊间最近有些流言,是关于咱俩的。”安影斟酌着字词。
杨冶低头看她,和初见时她还不过十四岁,明明害怕得很,却装出老练的样子。再见她时,已是刑部小吏,黑色的官服衬着脸庞雪白,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侃侃而谈,从容大方。
杨冶一手托着脸,一手玩着桌上的盏子,“是流言么?”
“嗯?”安影没懂杨冶的意思,抬起头来。
“流言是指没有根据的话,据我所知,那些关于咱两的话明明都有根据。”
安影有些懵,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杨冶瞧她的样子,噗呲笑了出来,“瞧你的样子,都不像平日安司直的做派。”
安影这才放松下来,“你还没说传闻是什么呢?”杨冶还是含着笑。
安影心头一动,突然有些感觉,歪过头看着他,说道:“据刑部调查,坊间流传金陵府书院最有前途的杨冶爱慕刑部从八品的安司直。”
杨冶把空了的茶盏翻过来,扣在桌上,“那安司直可曾调查?”
安影瞧了瞧翻过来的茶盏,摇摇头,“是我失职了,流言应该调查源头,确认事实。而不是冒然处理。”
“嗯,安司直知道就好。那现在让我我这个当事人就说一说”杨冶把手摊开在桌子上,
“这不是流言,是事实。”
安影盯着杨冶摊开在桌上的手,
杨冶嘴上说得轻松,心里慌紧,他看着安影伸出了手,心里跳动的声音咚咚地响,把自己的胸脯震得都喘不过气来。
快啊,快把你的手交给我。
可安影迟迟没有动作。
杨冶看了她一会,突然把自己的手放在安影的手上,“那么安司直,流言的源头该怎么处理呢?”
安影抬头看他,杨冶反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根据大启律,传播谣言,引起恐慌,情节严重的,罚金十两银。你知道的,我穷,这钱我得欠着慢慢还了。”
安影脑子里划过很多片段,初到京城时杨冶带她吃饭,金陵府书院时杨冶提着灯笼送她,暴雨时杨冶的伞。
或许,自己应该试一试?
或许,这事儿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