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洲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熟悉感,荘雨菲手抓着轮椅的把手,看着他没有动。
尹驭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跪,先替她问了:“不知道是不是庄小姐做错了什么?”
胡安珩在他们身后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刚进门要听规矩而已。”
说着他绕过他们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后再也不管这边的事。
胡洲上没有继续喝斥荘雨菲,可不止是他,饭桌上除了胡安珩外的所有人都在看向她。
他们手上都拿着酒杯筷子,但没一人在吃饭喝东西,好像荘雨菲不过来听训,他们的饭就吃不下去了。
尹驭沉着脸替荘雨菲否决胡洲上的安排,他说:“庄小姐的身体状况不好,医生也说过她并不适宜做什么太大的动作,希望长辈们能谅解。”
明知这么说也保护不了荘雨菲什么,还有可能帮倒忙,但尹驭还是说了,他真的担心荘雨菲的身体。
胡洲上听到筷子拍桌上说:“我们的家事有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这里只分胡家的人和庄家的,尹驭不姓庄,不过小小的秘书,有他什么说话的份。
现在身为主人的荘雨菲还没说什么,反而小小的外人三番五次地拒绝胡洲上的要求,岂有此理?
胡洲上的筷子一拍桌上,桌上拿碗筷酒杯的人们均是低头一笑。
桌上的一个拿高脚杯喝酒,头上戴了个红丝绒小礼帽的人更是笑出声来说:“大哥,要我说你还是认命算了。她是年轻人,比不得大嫂那样温顺听话,骨子里一看就叛逆得很。让她跪下听个家训都这么艰难,怕是以后全家人都供着她算了。”
旁边戴眼镜的西装男胳膊推了她一下,但推完也低头笑了。
这话是彻底把荘雨菲架火上了。
她要是过来跪下尚且能保得住胡洲上作为公公作为长辈的面子,但她是庄家的女儿。
就算尹驭没告诉过她,她也能感觉得出庄羽霏这个人的高傲,庄家人的高贵。以庄家人的身份,怎么肯轻易下跪。
可要是不过来,别说什么胡洲上的面子,别说什么庄羽霏的尊严,她不做,局面就会一直僵在这里。
而且下了这个饭桌,庄羽霏这个人以后的名声不就任由桌上的各位随意造作了。
很有意思,不过一个听规矩就能搞出这么多事。
某种程度来说就跟从前一样。
她过去会受苦,不过去也会受苦还会被瞎传一通,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两全。
荘雨菲看着桌上的这群人。
尤其看到桌上老爷子置身事外的神情,仿佛跟她不认识,今早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端着长辈的架子坐在那里,等着看她接下来怎么做。
不过她能理解,也看得出来,一桌的胡家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就像老爷子提醒她的那样。
压力都来到自己身上,这么多人看着,荘雨菲不得不做出决定。
可又能怎么样呢,就像老爷子说的,路是她自己选的。
荘雨菲抬头看了看尹驭,尹驭也低头看她,他想继续替她说些什么,可她轻轻拉住他说:“算了,扶我起来。”
尹驭拧眉:“庄小姐……”
荘雨菲对他笑笑低声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尹驭还是拧眉,荘雨菲又对他笑了笑,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荘雨菲一站起来,饭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就连最上座的老爷子也看过来了。
除了胡安珩,他还在自顾自地仰头喝酒。
在尹驭的搀扶下,荘雨菲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胡洲上面前,就这么跪下了。
她跪在胡洲上面前,不发一语。
尹驭站在她身边,沉着脸时刻关注她的情况。
荘雨菲一跪下,桌上的人都像是一口气又憋回去了,低头笑的,喝酒吃饭的又开始动了起来。
胡洲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放下筷子转过来,对荘雨菲用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交代说:“进了胡家的门,就是胡家的人了,以后你的一切都是胡家的,要学会跟胡家共进退。”
荘雨菲眼睛没有看他,胡乱地点了下头。
她点了头,胡洲上就继续说,他说:“当年你婆婆也是这么进门的,到了你,就没有例外。”
他身边的刘佳静不像今早来酒店时那么泼辣,像是被教训过的模样,看起来很安静,也很恭顺。
胡洲上说到她时,她头低得更低些,拿着酒瓶站起来给胡洲上倒了一杯酒。
给胡洲上倒完酒,一旁的胡安珩的二叔说:“我也要。”
坐那头的胡安珩的姑姑也举起了酒杯。
刘佳静就这样两只手端着酒瓶子到处去给桌上的人倒酒,倒了酒,不是这个喊没了筷子,就是那个找不到刀叉,找不着餐巾。
刘佳静站起来后就没再坐下,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奔波,在这群人中穿过来走过去。
胡洲上很满意刘佳静的表现对荘雨菲说:“你进门以后,这些就是你该干的了。你要眼里有人,能看得见这些活,到时候帮着安珩的妈妈多做一些,她很辛苦。”
荘雨菲看到刘佳静在餐桌上走得停不下来,就是没看见有人帮她。
尹驭的脸更沉了。
胡洲上喝上一口刘佳静倒的酒对荘雨菲得意地说:“这个家就是有安珩的妈妈在,才这么井井有条,家里甚至都不需要一个保姆。”
“你进门以后,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接手过去。到时候家里怎么运转就看你的了,你婆婆就是在你旁边打个下手。”
他还对荘雨菲说:“这个世界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在家把整个家都操持好了,安珩在外面才能放心工作,这样家里外头的配合好了,家才能叫作一个家。”
荘雨菲还是看着忙个不停的刘佳静在伺候饭桌上的人,整个过程没看到刘佳静得到一句感谢,就连胡安珩也心安理得的让刘佳静去给他拿一瓶新的酒。
刘佳静小跑去酒柜那里拿来了一瓶酒,过来后也只是推了下胡安珩让他少喝点,连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
她就像是胡洲上口中的真正把家操持完美的贤妻良母一样,那么的贤惠善解人意不求回报。
看荘雨菲在观察刘佳静,还看得那么认真,胡洲上当她听进去了,说:“你多看点多学点,到时候你也能快点上手家里的家务活,到时候家里的事全部交给你,你做一做就习惯了。”
“做一做习惯后,就安心在家里做家务守着家。至于那个什么兰鸟,那么旧的厂子要它有什么用,到时候把它给安珩管管算了,你就安心待在家里,一个女孩子就不要老是抛头露面了。”
合着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荘雨菲才听出来。
所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不过随意交代两句就说是什么家训非要她跪着听,原来是在铺垫呢。
荘雨菲笑出声,她仰起头说:“可是……”
她笑出声后,不止胡洲上有些莫名其妙,饭桌上的人们也看了过来。
荘雨菲又笑了笑,不过笑得不似刚才那样是可笑的,而是羞涩的一笑说:“可是我我要生孩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