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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万世和慌乱的叙述,江千里和肖国栋震惊不已,顿时没有了继续喝酒的兴致。

昨夜晚间,有一队士兵在城西武安街一个小酒馆喝酒。为首的队正见端菜送酒的小姑娘颇有几分姿色,起了歹意。

老板正是小姑娘的父亲,店里还有一个伙计。他们把大声呼喊的伙计当场杀死,不顾老板的苦苦哀求,把他绑在柱子上。他们当着老板面,轮奸了小姑娘。离开时,小姑娘出门呼救,被当场砍死。

直到今天上午,老板才挣脱束缚,唤来了邻居,一同来府衙报案。听闻官军祸害百姓,城里的百姓愤怒异常,府衙门口已经集聚了几百人。他们要求交出凶手,杀一儆百。

江千里和肖国栋不敢迁延,急匆匆赶到了府衙门口。看到江千里来了,为首的里正急忙让百姓停止呼喊,衙门的捕头也在帮忙,喧闹声慢慢停了下来。

里正抱拳施礼说:“两位将军,我是武安街里正鲍大志。事情的原委我已向万大人禀明,想必两位将军已经知道。想我襄阳百姓,戮力同心,筹钱筹粮,与大军共抗蒙古,而今已有两个多月。百姓实不该再遭如此荼毒,请两位将军明查,给百姓一个交待!”

江千里听完,深深为之动容,事实正如鲍大志所说。

江千里急忙抱拳道:“我是江千里,江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然严惩行凶之人,定斩不饶!”

老板哭着向前抢了几步,指着江千里说:“那些畜牲就是你的部下,是他们亲口说的!我跟你拼了!”

老板说着向江千里冲过去,唐明急忙向前阻拦,被江千里拉住了胳膊。老板最后被里正拉住了,挣了几下,无助地跪在了地上。

看到这种情况,百姓再一次群情激愤,呼喊着立即交出凶手,矛头对准了江千里。江千里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愣住了。

肖国栋大喊道:“乡亲们,冷静!我是襄阳兵马指挥使肖国栋,这件事情江将军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两个月来,江将军为保卫襄阳,很少睡过一个囫囵觉。大家想想,他不在京城享福,远来此地为何?如果没有他带两万精锐增援,恐怕襄阳早已城破,大家都要流离失所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肖国栋趁机说:“乡亲们,江将军带兵一向军纪严明,即使出了害群之马,将军也必然严惩。请乡亲们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找出凶手,还冤死者以公道。乡亲们以为如何?”

鲍大志说:“乡亲们,这位将军所言不差。乡亲们容些时日,相信一定会有结果。”

人群中有人说:“那倒是说说,以几日为限。”

鲍大志问:“这位将军,乡亲们说的有一定道理。烦请将军给个具体的时限。”

肖国栋看了江千里一眼,江千里朝他点点头。

肖国栋想了一下,说:“十日如何?”

老板涕泪横流,连连摆手说:“三日,三日之内必须有结果,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府衙门前!”

鲍大志说:“王二叔,左吾卫有几万人马,查起来需要时日,我看就以七日为准吧。”

老板王二达点点头,没有反对。

鲍大志又对肖国栋说:“这位将军,就以七日为限吧,您看如何?”

没等肖国栋说话,江千里说:“就七日,江某一定给乡亲们一个交待!”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如果查不到呢?”

当着几百号百姓,江千里有点下不了台了。

他义正词严地说:“如果不能交出凶手,江某即自裁以谢天下!”

肖国栋想阻拦,但只来得及唉了一声。大庭广众,江千里作了如此决绝的承诺,已经没有后路了。

肖国栋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接下去有的忙了。又要缉拿凶手,又要抵御蒙古人来攻,本来情况未明,现在又民心动荡,真是雪上加霜了。

他们遣散了百姓,来到了后衙的花厅。

唐明迫不急待地说:“我们一向军纪严明,怎么会出军士奸杀民女之事,此事甚是蹊跷。”

江千里皱着眉说:“军士离家日久,难免情欲难耐,酒后乱性,或许有之。”

唐明很愤恨:“这些人真是害群之马,揪出来,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肖国栋很担心:“将军实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查而不获,便自裁以谢天下的话来。若到了七日之限,真的没有结果,又当如何?难道真的要让将军自裁吗?”

唐明急了:“我立刻安排人遍查私自外出的军士,相信不日便有结果。”

江千里想了想,说:“当时的情况,如不能及时作出承诺,民心必乱,襄阳就真的不保了。内乱之祸远胜于外敌,外敌不过切肤之痛,内乱却能蚀骨挖心。”

肖国栋点点头:“城防之事,自有我挡之。将军宜全力缉查凶手。”

江千里说:“肖将军,近几日多派探马,及时了解蒙军的动向。他们知道城内民心有变,只怕会有所动作。”

肖国栋一抱拳,说:“末将得令!”

唐明和肖国栋都下去了,花厅里只剩下了呆坐的江千里。

愣了半天,他叹息道:“如果如深兄在就好了。”

事到如今,他只好去找万世和一同前往案发地点。在武安街的小酒馆里,他们见到了受害姑娘和伙计的尸体。

几个月来,万世和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出了如此大案。万世和非常恼火,暗自抱怨自己的官当得不易。

仵作检验过尸体,结果与老板王二达描述一致,此外没有任何线索。万世和听完仵作的禀报,连声叹息。验尸结果与江千里所料一致,令人大失所望。

江千里在王二达对面坐下了,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王大哥,你好好回想一下。这些人都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行,或者他们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姓名和职务。”

王二达抬起眼皮,看看江千里:“他们只说是你的手下,并未提过其它姓名或职务。”

王二达嘴唇干裂,双眼红肿,左脸乌青,目光散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江千里明白王二达情绪不佳,从王二达嘴里很难问出什么来了。他转身看看零乱的厅堂,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可惜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唐明已经带人查问过了全军曾经私自外出或因公外出的人,也找王二达来辨认过。可是,没有任何人与凶手相符,不仅小队的队正没有找到,就连同案的军士都一个也找到。

剩余的时间不足两天了,案情一直没有进展。粮草仍未运到,城里的余粮已经不够十天所用了。江千里心急如焚,嘴里和舌头上长了很多白色的小泡,连饭都吃不下去。

正在江千里一筹莫展之际,万世和兴冲冲地来找他,声称案情已有重大突破。他听了,精神为之一震,急忙问起了个中情由。

万世和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这几日,下官苦思缘由,不得其解。我们遍查军中,居然没有找到肇事的军卒,所以我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江千里问:“什么可能?”

万世和说:“肇事之人也许不是军卒,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江千里大惊。

他一直想着军卒离家千里,情欲难奈,才做下如此下作的事情,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人冒用身份。

江千里问:“可有确凿证据?”

万世和兴奋地说:“我重新到案发现场勘查,发现地上有一块污迹。上面似乎有字,仔细看来竟然是酒菜汤汁沾破了纸张所致。”

江千里很兴奋:“莫非纸张中有线索?”

“正是。”万世和答道。

“速速讲来!”江千里催促道。

万世和说:“上面有一个当字,依据纸张和早已印好的边框,卑职猜测这或许是一张当票。我问过王二达,他并未当过任何物件。”

江千里有点明白了:“所以当票可能是凶手的。”

万世和说:“大人所言极是。我下官推测,凶手行凶之时将当票落在地上,发现后急忙捡起。然而地上有污渍,沾下了部分纸张,凶手撕了半天,仍然留下了一小部分。”

江千里问:“这么说,你去查当铺了。有没有新发现?”

万世和抱拳施礼,笑盈盈地说:“大人果然智慧过人!”

江千里一摆手:“不要说这等无用之事,带我去当铺。”

万世和没着急走,说:“我已经将当铺老板请回来了。”

江千里一挥手:“快请!”

当铺老板进来了,向两位大人见礼后,站在一边。

江千里问:“你可还记得典当之人所当为何物?”

当铺老板说:“当票不全,无法查询,所当之物无法确定,但当票上的字确实是小人亲手书写,绝不会错。”

江千里点点头:“来人可曾赎走典当之物?”

当铺老板说:“应该没有。”

江千里问:“为何如此确定?”

当铺老板无奈地说:“兵荒马乱,典当之人甚多,几乎没有赎当之人,因而记得。”

江千里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如果典当人暂时不打算赎回自己的物品,案子又要搁浅了。

万世和提醒道:“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特别深的人,你好好想一下。”

当铺老板歪着头,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留着小八字胡的年轻人说,七日之内必然赎回。”

“噢?”江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所当何物?”

当铺老板说:“一把金饰短刀,当了五十两银子。”

江千里问:“短刀何在?”

当铺老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边有一把很漂亮的黑色短刀,上面镶着金丝边。

江千里拿过来,慢慢拔出了刀。刀光很耀眼,果然是一把好刀,上面刻着蒙文。

江千里大惊:“蒙文!”

万世和也很吃惊,说:“让下官看一下,我认识蒙文!”

万世和接过刀看了一下,说:“阿里不哥!”

“什么?上面写着阿里不哥?”江千里更加吃惊了。

他刚刚在京城经历了莫如深被诬陷的事情,也与阿里不哥有关。

当铺老板也说:“上面的内容的确是阿里不哥。襄阳地处边境,常与蒙古客商打交道,小人也粗识一些蒙文。依小人看,这种随身短刀像是长辈赐给晚辈防身的。显然,这把刀出于富贵人家,绝非寻常百姓所有。”

看来当铺老板不知道阿里不哥,但他的推断很有道理。

江千里问:“七日之限还有几天?”

当铺老板回答:“明日即是最后一天。”

江千里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

万世和派人把当铺老板送走了,江千里留住了万世和。他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把万世和都看得发毛了。

万世和问:“将军,莫非——有事相问?”

他微微一笑,说:“万大人,连日来案情毫无进展,你为何突然想到重斟现场?莫非万大人得了上天的指点,突然开窍了?”

万世和声音有些颤抖了:“将军,下官思虑再三,没有计议,只好重斟现场,偶然发现了新线索。”

他逼问道:“此话是谁教你说的?如此微小的线索,首次查看之时尚未发现,为何过了几日,你却发现了,这正常吗?你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心中没有,心中没有自然看不到。”

万世和没话说了:“我——我……”

他感慨道:“有一位故人曾经说过,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案发现场初情已失,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重斟现场?说,谁给你出的主意?”

他呛啷一声,拔出了肋下的佩刀,架在了万世和的脖子上。万世和吓得双膝跪倒,抖如筛糠,连连求饶。

正在这时,窗外有人说话:“我只不过是想帮你,何必为难万大人?”

江千里瞪大了眼睛,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如——如——”

他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肖国栋陪着一个人走进来,后面跟着的人是郑虎和吴瀚。

那个人留着络腮胡子,满脸沧桑之色。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果然是莫如深,同时也愣在了当场。

莫如深先说话了:“何在见过江大人。许久未见,不知大人一向可好?”

江千里明白了,这里还有万世和在,莫如深只好自称何在了。

他回过神来,回礼道:“承何兄记挂,江某一切安好。”

万世和长出了一口气,急忙站起来说:“将军,下官正是得了何先生的提醒,才去重斟现场的。”

江千里说:“万大人,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万世和巴不得早些离开,施礼后疾步走了出去。江千里惊愕之余,请大家坐下,问起来往情由。

莫如深讲述了自己在京城的遭遇,江千里听了时而悲愤,时而唏嘘,心情很复杂。

听罢,江千里问:“只怕肖将军早就知道如深兄未死了吧?”

肖国栋长叹一声:“是的。将军每每想到莫大人,感伤不已,好几次末将都想把实情相告。无奈答应过莫大人,不可泄露行踪。”

莫如深叹息道:“蒙二位见容,如深感激不尽,只恐连累了二位!”

肖国栋大手一挥:“没有莫大人,就没有今天的肖国栋。我不管莫大人犯了什么罪,只要有我肖玉良在,就有莫大人在!我父母双亡,并未婚娶,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千里问:“如深兄,这几日你一直在肖将军营中吗?”

莫如深点点头:“正是。”

江千里问:“如深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莫如深说:“没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目前我只想着救出师父,与红缨归隐田园,从此世上再无莫如深,只有何在了。”

“罗老伯出事了吗?”江千里关切地问。

“是的。师父被曹守仁挟持了。”莫如深说,“我们不得已跟着曹守仁一路向西北而来,直到客栈起火,我们才走散。”

江千里问:“客栈失火是怎么回事?”

郑虎在旁边插话了:“江大人,我们与老三会合后,一直在暗中跟随。谁知史汲卿那个狗少做了麻呜知县,发现老三后,他竟派人纵火烧了客栈。我们发现客栈失火,找到老三和红缨时,他们都已经晕厥了。我和瀚儿拼死将他们救出,才与曹守仁走散。”

莫如深补充道:“曹守仁曾经说过他会来襄阳,因此我们才到了襄阳。谁知进城之时,红缨被肖将军认出,他偷偷把我们藏在了军营。”

江千里终于明白了,问:“你本不愿与我相见,今日为何出现?”

肖国栋说:“这几天发生的大案我向莫大人提起了,他知道你很为难,这才忍不住出手相助。”

江千里说:“所以你提示万世和如何查案,然后让他向我禀报。”

莫如深哂笑了一下,说:“可惜他还是被千里兄识破了,些许小计如何瞒得过千里兄。”

江千里摆摆手说:“如深兄,莫再说了。战事没有进展,案情没有进展,江某已经身心俱疲了!如深兄不顾自身处境,出手相助,江某倍感大恩。可笑我仍徘徊在忠义之间,不得两全。而如深兄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手相助,是以性命相交,江某惭愧!”

莫如深笑着说:“千里兄,你我之间就不必客套了。”

江千里很真诚地说:“既然劳动了如深兄,目前情势如何,还请如深兄赐教!”

莫如深倒也没客气:“千里兄,依我看来,凶手绝非军中之人!”

“噢,何故?”这句话正中江千里下怀。

莫如深解释道:“我刚才去停尸间查看了两具尸体,伙计的伤口在背后,贯穿左胸,伤口上宽下窄,凶器是单刃长刀。姑娘的尸体伤口也在左胸,自背后而入,穿过了肋骨的缝隙。伤口较窄,两边窄中间宽,凶器应是一把长剑。”

江千里说:“军中的下级军官一般都佩刀,不佩剑,小队队正也是如此。”

莫如深说:“不但如此,持剑之人武艺不错,手法十分精准,剑从两根肋骨间穿过,并未触及肋骨,更像是江湖人物所为,而不是军官所为。以此观之,凶手绝非军中之人。”

江千里满腹疑惑:“不是军中之人,更像江湖人物,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莫如深看看放在桌上的短刀,说:“短刀如果真是阿里不哥的,恐怕凶手与蒙古人有关,其目的——”

莫如深陷入了思索,江千里却立刻跳了起来:“莫非与襄阳之战有关?”

莫如深慢慢点点头:“如果真与襄阳之战有关,他们能得到什么呢?”

肖国栋沉思良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破了案,自然于我们有利。如果破不了案,则对他们有利。”

吴瀚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利?”

肖国栋说:“大宋官兵奸淫民女,屠杀百姓,民心思变,当然对大宋不利。一旦祸起萧墙,那襄阳城必然腹背受敌,如何经得住内外夹攻?”

郑虎说:“难道我大宋百姓会帮助蒙古军队吗?”

肖国栋苦笑一声:“郑大哥,百姓所求不过衣食与平安,如果在大宋的庇护下不可得,难保他们不会向着蒙古!”

大家都明白了,江千里连连摇头感叹:“好一条毒计!”

肖国栋说:“幸亏有莫大人在,否则将军与末将真是难辞其咎了。”

江千里点头道:“一语中的!”

肖国栋感慨道:“可惜皇上不识英才——唉!”

肖国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江千里问:“以如深兄之见,接下来我们如何处之?”

莫如深长出了一口气,说:“依照当铺的线索,守株待兔,希望典当之人能来赎当。”

江千里问:“你觉得他会来吗?”

莫如深想了一下,说:“应该会来!这是一个重要物件,绝不是一个小人物所有。如果不及时赎回,只怕他难逃一死。明日是七日之限的最后一天,想必他会来。到时按图索骥,或许有所发现。”

江千里终于露出了笑容:“明日请如深兄一同前往,如何?”

莫如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动了动:“千里兄自去,如深少陪了!”

莫如深以这样的表情与江千里说话还是第一次,也从来没有这样决绝地拒绝过江千里的邀请。

江千里从中嗅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味道,想想皇上和太子对待莫如深的态度,他无话可说了。他自己也感到皇上太对不起莫如深了,错不在莫如深!

莫如深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郑虎和吴瀚跟在后面。

肖国栋起身对江千里说:“将军,我先去看一下,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我们先处理好眼前之事。”

江千里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肖国栋离开了,江千里送到门外。他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月亮躲到了云彩背后,云彩背后闪出微弱的光线,然而亮边清晰可辨。他期待着明天一切顺利,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站在门边,自言自语道:“祁太平运粮多日,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