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中看不中用
古老咒语的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原本轻柔舒缓的海风，风势骤然加剧，银丝织就的船帆鼓胀，帆索绷紧，发出砰一声闷响。
船身两侧，长及湖面之下的五对木桨凭空自动，桨板起伏，整齐划一地划破水面，带起一串串细碎的幽蓝色水珠。
波纹层层叠叠自船侧荡开，就在艾晚心以为太阳船会这样驶入神殿洞开的大门时，船身倏地一晃。
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拧了一把，整艘船向侧翻倒，咕咚一声埋进了水下。
毫无心理准备的艾晚心，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她仓促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能保持平衡的东西，两只手臂和掌心却兀的一紧，被几只手同时紧紧抓住了。
“哗啦——”
预想沉入湖底的窒息感并没有来临，几乎是眨眼之间，太阳船在水下打了个圈，船身的另一侧高高扬起，整艘船破水而出，带出一泓汹涌的水花。
湖水如瀑布从船身两侧倾泻而下，船身像是不倒翁般左右摆荡数下，很快恢复了平稳。
艾晚心站稳身体，抬眼一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她双手和两边胳膊，被殷宴寒、裴骏霖、贺旸和景分别抓住，双臂展成了大字型，人被牢牢钉在了原地。
艾晚心毫不怀疑，如果刚刚真的落水了，他们几个也是不会松手的。
她都不敢想如果真被甩下船的话，她拖着四个人要怎么才能游上岸……
“甜心，你快看。”贺旸有些讶异的声音将艾晚心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她轻轻一挣，几人这才缓缓松手。
殷宴寒原本抓住了她的右手，松开的时候，带有薄茧的指尖从她的掌心划过，勾住她的小指，借着宽大斗篷的遮挡，没有完全松开。
艾晚心想起在悲鸣峭壁下，和风歌湖的幻象中，寒哥找到自己时都很紧张，很是缺乏安全感又或是有一点分离焦虑的，于是便反手抓住他的手指使劲握了握，告诉他没事，让他不用紧张。
艾晚心手上安抚着殷宴寒，眼睛已经将四周扫视了一遍，实在是效率很高了。
在她眼前是一片玻璃般通透的蔚蓝大海，阳光铺洒在平静的海面上。
目之所及处，无数和他们脚下的太阳船一模一样的巨型木船，如芝麻似的散落在宽广无垠的海面上。
这些木船银色的桅帆鼓到最大，长桨柔和而有节律地划动，翘起的船头破开浪花，向着同一个方向沉默而快速地前进着。
顺着船只前进的方向极目远眺，可以看见一片巨大的浅灰色阴影。
那阴影是如此庞大，接天连地，阴影上部最宽的地方，几乎横亘了整个天空，像是传说中不可逾越的世界尽头。
“那是什么？”艾晚心好奇道。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谁能知道呢。
景走到船头的方向仔细看了一会，回身笑道：“姐姐，你看我们是坐着能通往冥界的太阳船来的，传说中太阳神跟死对头打累了，就会栖息在冥界一棵通天彻地的大树上，这棵树同时也为等待重生的灵魂提供庇护。”
“我看这就是那棵生命之树了。”
贺旸满脸一言难尽地说：“传说什么的，你不会真的信吧？”
景一挑眉梢：“为什么不信呢？贺队长，世界上几乎所有你叫得出名字的民族，传承下来的神话中，都有关于世界之树或者生命之树的说法。”
“在这些文化背景迥异、时间跨度极大的传说中，生命树基本都与联通诸界，作为神与人沟通的桥梁，或是生命的循环、再生与永生有关。”
“一个两个你可以说是巧合，这么多你要怎么解释呢？”
贺旸无语：”人类文明发展了这么多年，有成千上万的传说产生又消亡，一些象征意象重复出现有什么奇怪的？“
“再说了，古代文明之间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各自独立、封闭，传说、文化和思想通过迁徙、战争或是贸易在不同的文明间相互传播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这些都可以解释你提出的问题，并不一定要诉诸神学。“
虽然自末世以来，贺旸已经见到了无数难以用人类现有的知识来解释的现象，他也不否认人类对宇宙知之甚少，但景他是怎么都要杠一下的，这和世界观无关，纯是个人恩怨。
景笑眯眯地说：”贺队长，一定要为所有现象都找到一种科学的解释，这本身也是一种暴力哦～“
就是这个欠扁的笑容！贺旸磨了磨后槽牙，真的好想揍他！
艾晚心的心思却不在那些传说上，当景说那是一棵树的时候，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视野尽头的阴影越看越像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木，正常来说不可能有树会长得这么大，更何况他们也不在什么正常的地方。
那这棵树会和星穹之冠有关系吗？
艾晚心捂住隐隐有些发热的右手手背，从地下拳场回科学院的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克洛法斯带到了一个名为星穹之冢的地方，在那里，她见到了后来她从空间中得到的，一块黑黢黢的小石头。
白夫人当时看着那块石头，痴迷地说：“什么时候才可以再看见它生出枝丫的样子呢？”
星穹之冢、白夫人的话，和自从那块石头钻进她的身体里，她就莫名能够吸取其他哨兵的精神力，几件事叠在一起，让她丝毫没有怀疑过，那就是星穹之冠。
可是当时它毕竟只有枣核那么大，和眼前这株巨木比起来，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任谁看见这株巨木和那颗小石头，都会觉得这株巨木才是传说中的生命与时间之树吧。
难道她竟然搞错了吗？
“不。”
艾晚心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想的并没有错，而且她也不能伤小石头的心。
四人还以为她在反驳景的话，都等着听她的下文，却没想到艾晚心握拳一砸手心，笃定地说：“有时候大的反而中看不中用，小小的才更加坚挺，蕴含更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