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赖布衣在秦府外等候着傅天华出来。
转眼间,已是月上中天,
这才看到一些宾客,相继从秦府走出来。
就在赖布衣于宾客中寻找傅天华的身影时,只见柔雪乘着马车而来。
少时,但见微显醉态的傅天华,从秦府走了出来。
柔雪忙上前来搀扶,傅天华见状,笑问:“诶,你怎么来了?”
柔雪边给傅天华披好披风,边说道:“我是担心公子你喝多了,特意来接你的……”
傅天华摆摆手道:“干娘也怕我醉了,说要我留宿,不过,我没醉……”
说话间,赖布衣走过来,沉声叫了一声:“天华!”
傅天华斜睨了一眼赖布衣后,轻笑一声道:“哦,是赖国师啊,敢问有何指教啊?”
赖布衣见傅天华的态度轻浮,很是气恼,冷冷的道了句:“你跟我来!”说罢,转身先行。
其实,傅天华的醉意,是流于表面的,当他在走出秦府大门前,就已经看到了赖布衣。
他本不想理会,但他素知其“死缠烂打”的作派,若不回应,是不肯罢休的,他也不想就在秦府门前与其发生争执。
于是,他吩咐柔雪道:“既然赖国师有踏月色而行的雅兴,我奉陪便是,正好散散酒气,阿雪,你就乘着马车,跟在后面吧……”说罢,负起双手,向前走去。
……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很是安静,唯有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以及有节奏的马蹄声,偶尔,马儿还打上几个响嚏。
空气中,除了散发着属于夜晚的味道外,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肃杀。
赖布衣和傅天华,一前一后的走着。
柔雪乘着马车,远远的跟着。
洒落的月光,将两人一马车投在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
但听远处传来一阵打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让赖布衣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后,回头对傅天华道:“我们到城楼上去说。”言罢,转头向城楼走去。
傅天华遂也往城楼方向走,却见柔雪,急跟上来,担心的唤了一声:“公子……”
傅天华则吩咐道:“阿雪,你先回去。”
柔雪摇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等你……”
但听傅天华,语气微冷的甩出两个字:“回去!”说罢,径直朝城楼而去。
柔雪站在夜风中,又委屈又担心的看着傅天华上了城楼后,才重新乘上马车离开。
而离城楼不远的一处围墙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傅天华和赖布衣上城楼。
……
城楼上,插在各处的宋字金旗,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赖布衣上得城楼后,来到扶栏边,双手支着栏沿,眺望着城外的风景,似有所感触的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向走过来的傅天华,开口就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见傅天华,先是故作诧异的反问:“赖大国师,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顺眼的事?要你特意跑这一趟来兴师问罪?”
转而,他作了然状,轻笑一声道:“哦,你是为了我认秦桧当干爹的事,对吧?”
旋即,他冲着赖布衣耸耸肩,双手一摊,道:“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赖布衣气道:“没什么大不了?你明知道秦……”
没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打断道:“你又想说,秦桧是贪官,要我远离他……是,他是贪官,那又如何?从古到今,每朝每代都有贪官污吏……布衣,你是风水师,应该知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浅显道理吧?其实,这清与贪之间,也是一样,无非就是,帝王用以驭臣的一种平衡术,你何苦为此较真呢?”
赖布衣闻言,痛心的道:“谬论!谬论!傅天华,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急功近利不算,还颠倒黑白……难怪,难怪你会做出,冒名收取迎宾税这种事!哼,爹还说你是遇正则正,遇邪则邪,依我看,你就是本性如此!我真后悔!我不该帮你!我觉得,我成了帮凶……”
但听傅天华怒极而笑,笑声惊飞了窝在钟楼里的鸟儿。
连同那双隐藏在围墙阴影中的眼睛,也闪过一抹惊诧。
同时,也让远在十王殿地宫的冥焱,有所感应。
只见他手掌上的那团青黑之气,不停的涌动着。
……
城楼这边,
只听傅天华,讥讽赖布衣道:“好,很好!你是正人君子!你了不起!”
转而,他向前一步,以咄咄逼人之势,一字一句的问赖布衣:“那请问,是谁,让那位薛姑娘,桃花阵变成桃花劫的?又是谁,给那位于姑娘改命,却害她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两件事,无不精准的戳到了赖布衣的痛处。
一瞬间,他无言以对。
转而,他气得额头暴出了青筋,怒斥道:“傅天华!现在在说你的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傅天华报之以冷笑后,讽问道:“凭什么只有你能问责于人?别人就说不得你一点的错?赖布衣,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却听赖布衣正色道:“我这么说你,是为你好!多年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而不管!”
傅天华听后,当即又向前一步,质问道:“误入歧途?!呵!这条路,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当初,是谁鼓励我,让我试着涉足仕途的?又是谁说的,你我兄弟,一人在朝,一人在野,为国为民,同心同德的?又是谁!让我将娘的骨灰,天葬于火龙穴,就能让我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
赖布衣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待要反驳,却见傅天华紧跟着向前一步,冷凝的看着赖布衣,继续质问道:“还有,又是谁,口口声声说什么淡泊名利,勤王固然是首要,其次是帮兄弟的?又是谁,信誓旦旦的表示,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绝不可能违背的?如今呢?食言而肥的又是谁?啊?”
面对傅天华的连番质问,赖布衣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令他为之窒息又愤慨。
只听他,近乎咆哮般的打断道:“够了!”
紧接着,他辩驳道:“你这是在怪我吗?是,我是鼓励你,让你试着涉足仕途,甚至,帮你进入仕途,但那还不是,看在你急于出人头地,好替你娘和你师父报仇吗?至于,勤王那件事,我也没想过跟你争。我都说了,我也不想发生的,并不能算食言而肥……”
但听傅天华一声吼:“够了的是你!”
旋即,他怨怼的说道:“从小到大,娘总念着你们赖家那点照拂的恩情,一直要我忍你、让你。如今,我已经听够了你的大道理,也忍够、让够了你……”
赖布衣遂指着天空道:“好!既然,我的话你听不进,那你想想你娘、你师父!他们的在天之灵看着你呢!”
傅天华闻言厉喝:“不许你提我娘和师父!”
同时,于暴怒之下,一掌拍向一旁的扶栏。
栏上的砖石当即碎裂,坠入地面。
随后,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接道:“勤王那件事,就当是我替我娘把恩还了,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傅天华的事,不劳你赖大国师操心!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罢,拂袖而去。
火冒三丈的赖布衣,则冲着傅天华的背影,甩出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
二人走后不久,只见从那围墙的阴影中走出一人来,竟然是廉九龄。
但看他,蹙眉叹气道:“唉,天华和布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天华,师父是很想你出人头地,但不是这样的……”
此时,东方已渐露白。
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廉九龄遂负起手,摇着头,向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