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经常使用“最坏”这个词。但是,真正适合这句话的情况又有多少呢?
夏尔躺在士兵墙内侧高级住宅区的树丛中。本来想穿墙到伊塔她们的藏身之处休息,但那是不可能的。
离开克莱韦的家后,夏尔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倦怠的预兆,于是夏尔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无人的宅邸庭院。
也就是说,现在的夏尔完全没有防备,别说战斗了,就连逃跑都不可能。甚至连艾可也没能找到。真是糟糕透顶。
最坏……
不,逻辑思考一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目前自己还能使用精神操作魔法,只要不被众人包围,或者遭遇强者,就能做好最低限度的防御。
而且,不知为何,库库罗默她们并没有追上来。如果那家伙来袭,那肯定是最糟糕的情况,但目前还能幸免于难。
甚至可以说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幸运的。
但是心情这么低落……啊。
这也是副作用吗?
因此,认为强化身体是危险的想法是目光短浅的。事实上,每个选择都有副作用。
精神操控魔法也是如此。因为有能读懂对方心思的优势,夏尔才差点丧失了原本的判断力。
当然,这不仅限于魔法。美味的饭菜,不舒服的住处,以及丰富的知识。
每个人都具有扭曲自己本来思考的力量,不被它们左右几乎是不可能的。
自古以来,真正具有智慧的人物在了解并接受这种扭曲的同时,一直在探究如何正确地思考。夏尔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仅此而已。
透过灌木的枝叶,可以看到灰色的天空,夏尔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
如果能行动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首先,自己不应该执着于寻找艾可。
的确,凯斯说得没错。自己选择自己行动,为什么还认为别人可以做点什么呢?即便如此,如果能马上找到倒还好,但现在已经到了克莱韦的家,却没有发现,那就不能再冒着更大的风险了。
不过,如果见到她的话,夏尔劝她乖乖地和莫尔他们一起逃到国外去。
然后是了解情况。
中午过后,维莫尔德正准备率兵前往突然对市内展开无差别攻击的岳峰兵团。但是,这一切都因夏尔的袭击而停滞了。
恐怕与此同时,士兵墙西侧的大门也被武力攻破了。
这样一来,长子派现在就变得一团糟了。指挥官倒台,岳峰兵团擅自行动,而且包围圈被打开了缺口。
可是,伯爵军不是来了吗?他们不是援军吗?至少杜利亚与守门的近卫兵团很有交情,还与罗斯和黑尔萨斯私通。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计划烧死御医莫尔呢?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伯爵军为什么不去对付从西边入侵的敌人呢?夏尔不明白,自己进入士兵城墙内侧的时候,没有任何战斗。也许是为了扼杀坦迪拉尔王子而投入了全军,但伯爵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事无巨细地下达命令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坦迪拉尔还是处于危机状态。
到目前为止,他们以不足三千人的士兵,面对人数多一倍的长子派,一直坚持着。当然,这也是因为有简易的城墙。
然而,超过万人的增援却蜂拥而至。战斗力差的话,少说也有五倍以上,力攻成为可能。
会有很多人牺牲吗?夏尔不认为伯爵和罗斯会在意这些。
首先,如果花费时间的话,坦迪拉尔的盟友有可能会来到王都。在那之前做个了断才是更重要的。即使夏尔是布拉姆伯爵,也会选择强攻吧。
这样一来,企图短期内解决问题的伯爵军并没有看到背后。但是,在包围网中打开缺口的谜之战力存在吗?
夏尔越来越不明白了。
总之,等能行动的时候,再去一次贫民窟。
在战况如此动荡的情况下,不可能再一一猎杀贵族了。事到如今,应该做好真正意义上的“最坏”准备。
如果长子派获胜,就设法逃出都城,逃到普利斯或托维蒂,最好是国外。
还有几十分钟,就这样……
夏尔感觉到从头顶的另一边传来的隆隆声,很多人在走路。
是谁?
宽阔的马路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走着,他右手拿着一把大斧子,光秃秃的头上连头盔都没戴,穿着朴素的皮革铠甲。他身后跟着手持长矛和盾牌的士兵。
这个男人。
“老大,这里有什么东西!”
“哦,拉出来!”
被发现了。
但是,现在夏尔没有恐惧。倒不如说,这也是幸运的。
“什么?”
那个秃头看到夏尔,皱起了眉头。
“好眼熟,这小子……哦!”
他那张透着好战的脸,被喜悦所感染。
“我想起来了,你是维蒂子爵的仆人吧?”
巴尔德这样说道。
太好了。
普利斯的海龙兵团来了。也就是说,这是坦迪拉尔的援军。
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一定是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士兵在普利斯,然后率领全军前来。
虽然不到两千人的人数有点少,但有统率力的近卫兵团已经消耗殆尽,伯爵军中也到处都是杂兵。如果是实战经验胜过这两者的海龙兵团,应该会有相当活跃的表现。
“是的,巴尔德先生。”
“小子,你为什么会趟在这里?”
“对不起。”
巴尔德是个粗鲁的男人。一只手拽着夏尔的胸口。但是在这个时候,对粗暴的行为闭上眼睛吧。
总之,尤西斯的自我牺牲没有白费。
“喂,你!”
“是。”
“现在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听到这里,夏尔有些糊涂了。
他到底是来到这里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巴尔德一只手握着的斧头进入了视野。
前端沾满了鲜血。
“那个,斧头。”
“哦。”
只是战斗而已……
不,巴尔德的意识正对着斧头的记忆。现在的夏尔,可以读取最近的记忆。
「……真是个好机会……我把老家那些讨厌的家伙都杀了……这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这样我就成为科帕斯男爵了……」
夏尔吓了一跳。
巴尔德把报复放在任务之前。进入王都,见混乱程度甚大。首先他袭击了老家,屠杀了哥哥和他的儿子们。
至此,科帕斯男爵家族就此断绝。但是,巴尔德还在。如果在这场内讧中取得功绩,他就有可能继承爵位。
这家伙并不是为了应付王室的危机,巴尔德是为了贪图利益而跑过来的。
“子爵家的仆人,我们是攻破东门来到这里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东门?咦?
不是西门吗?那么,他们不是从刚才看到的毫无防备的西门来的。通过那里的神秘战力,还有别的吗?
就在夏尔疑惑时,巴尔德开口道。
“别管那个了,快点!”
“什么?”
“哪一边?”
“巴尔德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现在哪一方占了上风!”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尤西斯为了阻止内讧,派人传令。然而,巴尔德虽然接到报告后出兵,却没有半点善意可言。享受胜利的快乐,这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话,夏尔应该告诉巴尔德的情报是……
“我、我不知道。”
“啊?”
“只、只是长子派的指挥官维莫尔德刚才受了重伤。”
“什么?你确定吗?”
“是的,他失去了左臂,被担架抬走。我亲眼看到了。”
“呵呵呵……”
因为是夏尔干的,所以绝对可靠。
只告诉对太子派有利的事实。这样一来,巴尔德就会站在我们这边战斗。
“其他的呢?”
还能说些什么呢?
总之,如果不能拯出坦迪拉尔,萨菲斯也会死去。
“现在,维莫尔德的士兵包围了坦迪拉尔殿下所在的后宫。”
“哼!”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萨菲斯大人已经冲破围墙进入后宫,我也从那里逃了出来。”
“那是什么意思?维尔莫那家伙还没攻下来吗?”
“是的。”
“你是从后宫出来的吧?那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嗯。”
巴尔德扑哧一声把夏尔扔了出去。
“算了,剩下的就看过现场再决定就行了。”
那可不妙。如果只看数量,巴尔德绝对会倒向长子派的。
但是,夏尔也无能为力。
“……呵呵!”
巴尔德没有理会落在一旁的夏尔,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真是的,我运气真好。”
那双眼睛充满了欲望。
“每当遇到什么事,我总喜欢往好的方向走。”
每当有什么事。
也就是说,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东西」吗?
“风浪越大鱼越贵,哈哈哈!”
沉浸在自我满足中之后,巴尔德向身后喊道。
“喂,浑蛋们,走吧!去大赚一笔!”
“是,老大!”
说完,巴尔德举起斧头就往前走。
他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夏尔了。
但是,夏尔的心中却充满了猜测,巴尔德以前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
巴尔德是个自私、狂暴的男人。一有机会就杀人,不会那么考虑后果。这样的他成为海龙兵团军团长是在菲尔就任总督之前,而他的前任……
关于他,夏尔知道的不多。
只是,他那种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欲望和对地位的执着,夏尔早已窥见。好不容易逮到的塔龙的头,被他毫不在意地砍飞的瞬间,令人难以忘怀。
……还有刚才的爽快感。
对于虐杀老家兄弟及其家人的记忆,他就像欣赏宝石一样尽情享受着。他反复咀嚼着,好像刚刚吃过一顿美食。怨恨的骨髓,那长年的自卑感的乌云终于消散了。
他本来的地位是不可能上位的,因为生来如此。他只不过是贵族的次子,只是获得了形式上的骑士身份。
所以,在和平时期,无论多么渴望,都无法获得比现在更高的地位。加上目睹了兄长不经努力就被允许继承贵族。而他自己,即使满身潮水,与海盗们进行殊死搏斗,也得不到那个。
如果讲道理,人生就完蛋了。即便如此,也要遵守规则、保持善良,这是幸运者的傲慢。
多米诺骨牌。
怨恨的多米诺骨牌。
这里也是一样。
夏尔只能躺在地上,目送海龙兵团的士兵们离去。
傍晚,夏尔回到了贫民窟。
事到如今,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夏尔,你、你回来了?”
娜吉娅目瞪口呆地迎接了夏尔。
她看到夏尔脸色不太好。
“娜吉娅,后来怎么了?”
“大家都平安无事,还有——”
夏尔走进二楼的大厅,发现厨师长依然躺在床上。沙发上坐着莉莉安娜和威廉,兰和卡图格都在。
而且,还有一个人在那里。
“伊弗洛斯大人?”
只见伊弗洛斯坐在有椅背的椅子上。
“你回来了,夏尔。”
“你没事吧?”
“刚刚好不容易回到这里。”
随后,全场陷入了沉默。
那么,伊弗洛斯当然应该知道。
“……夏尔,用不着你操心。”
“可是……”
“我们也尽了全力,夫人和阁下也一样,只是碰巧结果如此罢了。”
“怎么会。”
“如果有责任的话……那就是我了。”
沉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伊弗洛斯语气缓和地问道。
“萨菲斯阁下的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说了。”
“和埃尔根大人一起进入后宫,但是……”
“这是那个时候最好的判断吧,只是没想到伯爵竟然会在这里行动。”
“伊弗洛斯大人,有几个报告……”
伊弗洛斯挑了挑眉毛,把注意力转向夏尔。
“首先是维莫尔德,我没能打败他。”
“什么?”
“我伤到了他的手。”
“嗯。”
“因为是失去一只胳膊的重伤,所以用担架抬走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还有三个。
“另外,这个我不太清楚。”
“嗯。”
“听说岳峰兵团的投石器在市内乱射。”
“嗯,我也注意到了,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平息了。”
“还有,普利斯的海龙兵团已经到达王都。”
“夏尔,你确定吗?”
“是的,我看到了军团长巴尔德,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我只是传达了对太子一派有利的情报。”
“原来如此。”
“还有最后一件令人费解的事,士兵墙的西门被突破了。”
“什么?”
“听说巴尔德经过的是东门。在遇见他之前,我已经经过了西门。守卫都被杀了光,没有人挡在那里。”
“哦。”
伊弗洛斯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伊弗洛斯大人,你觉得是谁?”
面对夏尔的询问,伊弗洛斯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回答道。
“不是普利斯的海龙兵团。如此一来,唯一有可能站在殿下一边的,只有戈法特伯爵了。冯·凯诺侯爵也有可能行动,但那样的话一般会从北门过了。但如果他们真的行动了,应该会更引人注目。”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以同样的理由,认为苏迪亚的王国兵还没有到达呢?
“西部边境的圣林兵团呢?”
“泽尔科巴?可能性是有的,但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把门放着不管了。只要留下一点兵力,就可以派上用场,让哨兵们驻足观望,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可是,那样的话,不就没有人了吗?”
这不合逻辑。既不是戈法尔,也不是冯·凯诺侯爵,更不是泽尔科巴。那么,是谁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闭了一会儿眼睛,伊弗洛斯平静地说道。
“……伯爵吗?”
“嗯?布拉姆伯爵?”
“没错。”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他们这样岂不是杀了长子派的士兵?”
“我也不确定。”
伊弗洛斯解释道。
“据我所知,他们应该向王都派出了相当数量的兵力。最少也有1万人,更有可能是2万人左右的大规模战斗力。虽然质量很低。那么,他会不会考虑长子派和太子派,将双方都击溃呢?”
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对自己不利的太子派自不必说,长子派现在也被维莫尔德打倒。如果罗斯突破了这个间隙的话。
按照这个解释,岳峰兵团的无差别攻击,也能做出一定的解释。也就是说,攻击市区的不是贝拉德,而是抢夺兵器的伯爵军。
对于伯爵来说,如果这次攻击失败的话,他们就会成为逆贼,所以从削弱王室势力的角度出发,想给王都一点打击。
只是,这种眼前的问题暂且不谈,关于根本的动机,还是信息不足。
杀了坦迪拉尔和胡米尔,伯爵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和西蒙尔-福林斯蒂亚的国王有密约吗?怎么可能。
“这种情况下到底能不能获利,还不清楚。”
“是……”
例如,确保一个胡米尔的儿子,建立傀儡政权。
但是,即便如此,布拉姆伯爵有这么大的政治能力吗?
“不管怎么说,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应该趁隙逃出王都。”
“正是如此,但是,不能丢下阁下不管。”
伊弗洛斯一边说着,一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行!”
卡图格跑了过去。
在她的一推之下,伊弗洛斯轻而易举地坐到了椅子上。
“唔、唔。”
“伤口。”
说到这里,夏尔完全没听说过伊弗洛斯是如何从冯·凯诺侯爵的宅邸逃出来的。
看来不是毫发无伤。
“那个……”
“我也老了,夏尔。”
伊弗洛斯脸上浮现出苦笑。
“虽然没有被杀,但是侧腹中了一刀。不过,这点小事……”
伊弗洛斯自嘲道,但仔细想想,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数十名雇佣兵的包围下,他一边放走夏尔、萨菲斯和埃尔根,一边战斗,总算逃了出来。
夏尔换位思考,如果接受这个任务的是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个,弗洛克呢?”
“我没能杀死他,真是可悲啊。”
至此,夏尔大致掌握了现在的情况。
“没那回事,伊弗洛斯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事情已经知道了,我要做的就是把阁下救出来,然后逃走就行了。”
伊弗洛斯的意志没有丝毫犹豫。
“呵呵……呵呵……”
倒不如说,越是逆境。
拥有意志力的人,也许会燃烧得更激烈。
他笑了。
“总之先休息吧,夏尔,你一定要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