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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进殿的时候是眉开眼笑的,嘴上都恨不得哼个小调,乾隆从御案的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瞧见他这神色,瞪了他一眼。

“皇上,奴才给您拎好东西来了。”李玉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这可是张妃娘娘遣人送来的,还是头一遭,皇上听闻怎么不得心情愉悦。

乾隆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点不可置信,招手叫李玉呈上来,她什么时候想起他了。

李玉动作很快,将食盒里 莲子薏米鸡汤给端了出来,清亮的汤色,鸡汤上的浮油已经是全部撇过了。

乾隆拖着盘檐拉过来放在自己眼前,又伸手接过李玉递过来的汤匙,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李玉展在后侧,心里想着皇上是真的高兴了,这张妃娘娘可真是了不得。

乾隆喝完汤后,拿着帕子擦擦嘴,笑着道:“你张妃娘娘可有什么话留给你?”这无事献殷勤,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李玉忙道:“没留下话,程姑姑送来就打道回去了。”这娘娘们送汤,必定是要叮嘱吩咐两句的,或是关心,或是其他,程姑姑送来后就回去了。

乾隆的目光闪了闪,这要是没啥要求,他是一点都不信。

“叫敬事房别来了。”

“是。”

李玉知道皇上的意思今日要去这张妃娘娘那里。

程姑姑回去后,于穗岁还在钓鱼,“娘娘,日头大了,下午天气凉快了再钓吧。”她也是服气的,娘娘钓鱼,这么几个月了,这湖里的鱼都肥了一圈了。

娘娘还是一条鱼都没有钓起来。

于穗岁瞧了眼自己那根紫竹做的鱼竿,心有戚戚的放下了,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来。

春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都急得想叫人钻到湖里去,给娘娘的鱼钩上套上一条鱼了,这不钓了好。

不钓了好。

于穗岁往院子里走,春竹光速的收拾好了鱼竿这些东西,跟着进了院子。

还没有坐稳,就听得程姑姑又跑了过来,“娘娘,裕贵太妃请你去喝茶。”

春竹端着冰碗的手一顿,然后往窗外瞧了瞧,这日头毒得很,这个时候喝什么茶?

这走过去都要小半个时辰的,那个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这裕贵太妃也太那个了。

于穗岁皱眉,她跟裕贵太妃也就是一同陪着太后打牌的关系,这私下里可是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程姑姑立刻去跟在外边候着的嬷嬷说。

那嬷嬷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这贵太妃是长辈,这张妃竟敢在长辈面前拿乔做张。

况她们太妃是养过皇上的,这张妃娘娘这般目中无人,以后也是个走不远的。

嬷嬷走的时候,频频回头,嘴里咒骂几句,回去后,裕贵太妃见着只有她一人,眉眼耷拉下来一点,手里的佛珠撺紧几分,“张妃没来?”

嬷嬷心里不爽,嘴上也带着不满,“张妃娘娘直说她不来,连个缘由都不肯跟奴婢说。”程姑姑的原话是,娘娘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太安稳,这日头毒辣,恐路上中暑,等下一回去跟太妃娘娘吃茶。

裕贵太妃手里的佛珠又紧了两分,这张妃是不肯给她行个方便啊。

罢了,既然如此,以后就当是没有这个人就是。

裕贵太妃摆摆手,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本以为能叫张氏帮着说几句好话,这和婉是回不去王府了,那养在她这里也好,如今想来,当初的事,皇上跟太后母子两人都是记恨在心的。

她这几年还以为皇上跟太后都放下了,原来是她想得太好了。

只是可惜了和婉。

畅春园里的风吹草动,只要太后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听得裕贵太妃的人去了圆明园,叫来姑姑一问,得知是去请于穗岁喝茶,太后轻笑了一声。

“看来这张妃如今还成了香饽饽。”太后呢喃了一句,只是这张妃怕是不会见她的,这张妃是个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犯糊涂。

总是会有那么些人,自以为是,就是不知道这张妃是不是也是这一类人。

姑姑听了,接着道:“张妃娘娘婉拒了。”这样一来,那便裕贵太妃只要含沙射影、模糊不清的说上几句,这张妃娘娘的名声上就会多上一个不尊老的恶名。

皇太后眼里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似乎是满意,这张氏脑子还是个清楚的。

若是她真的去跟皇上说这个,皇太后不用说,心里也会有想法,这有些事情,还是要有分寸的好,她是皇家的人,是皇上的嫔妃,为着一个外人说情,这是分不清内外。

“前些日子内务府那边不是送来不少的珠钗头花,捡了好的给张妃送去。”皇太后说完,又道:“张妃历来是个孝顺的,这就当是我对她孝心的嘉奖。”

姑姑明白,这是为张妃娘娘的名声做托底,那便裕贵太妃心里再是想要拿这个做筏子,也要顾及到皇太后的想法。

果不其然,那边裕贵太妃的嬷嬷刚刚散布完谣言,这就立刻听说了皇太后大张旗鼓的赏赐于穗岁的事,一口牙齿差点咬碎。

“太后也太欺负人了。”嬷嬷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往日里太后对她们太妃多好,这遇上事,一下就抛之脑后,为着个皇上的嫔妃直接给她们太妃没脸。

裕贵太妃合上眼,心里有多愤恨,脸上就有多平静,最后只能化为无奈,这成王败寇一事,这败寇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早在三月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的,皇上的警告那么明显,她怎么就当做了无事发生。

这弘曕是皇上的弟弟,那弘昼同样也是,这弘曕能过继,这跟皇上抢过皇位的弘昼,皇上真的能够容的下。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养过皇上几年,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可是她跟弘昼感情更加深厚,这弘昼还是皇太后养的,这皇上跟太后的母子感情能比他们少。

裕贵太妃知道自己之前一直陷入了魔怔了,她是养过皇上的,这皇上必定是要顾及几年的养育之恩,可皇太后同样养过弘昼,那弘昼必定要孝顺皇太后。

这一饮一啄,定数早就变了。

裕贵太妃在反思自己这几年的言行,想着弘昼跟吴库扎氏闹出来的事,她的手撺了撺。

高贵妃那里,时过境迁,这再去赔罪也是于事无补,这张妃明显是站在皇太后一边的,想着想着,裕贵太妃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漩涡里。

吴库扎氏那里是因为打探皇宫的消息才直接导致了这个结果,如今她又准备走吴库扎氏的老路,这皇上太后正愁把柄不够多,这....

裕贵太妃抿了抿唇,放弃了。

-

傍晚,乾隆批完这一天的奏折后,直接往于穗岁的万方安和来。

见着于穗岁在树下钓鱼,上前咳嗽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于穗岁抽空瞟了一眼,笑着道:“皇上快来,这一把有没有鱼,全看皇上的龙气庇佑不庇佑了。”边说边将手里的鱼竿递给乾隆。

乾隆手里被迫塞了一根鱼竿,他心里好笑,眉梢上的笑意从上午到现在都没有掉下来,“怎么,又没有钓到鱼?”于穗岁的手臭,已经是到了出名的地步了,上一回高轻鸢提起的时候,还说是内务府的人买的鱼都太过活泛了,才导致于穗岁是十竿十空。

还叫他去让内务府买一些不那么灵活的鱼放在湖里,叫于穗岁好能钓起一只两只来。

于穗岁双手一摊,她对自己的钓鱼技术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没有钓起来过。

“没钓着。”

于穗岁话音刚落,乾隆的手一抬,一条胖胖的鱼就随着鱼竿,脱离了湖面。

好吧!

她就是受到所有的鱼歧视。

乾隆眉开眼笑,“今个咱们晚上吃鱼。”他知道于穗岁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这自己凭实力钓上来的鱼,当然要吃进肚子里去才是。

“好。”于穗岁道,这鱼看起来还有点肥,估摸着这鱼肚上的肉也不少。

将鱼递给一边的太监后,乾隆拉着于穗岁的手往院子走,“今个难得的见你给我送了汤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这没有个后续,乾隆心里始终是觉得有点不安。

于穗岁语气轻快,“没事啊,今个小厨房做了汤,我一个人又喝不完,就分你一半咯。”她才不会说是想要乾隆带她出去玩,这一说,乾隆指定要叫她割地赔款的。

她又不傻,这送个汤,叫乾隆高兴一下。

乾隆瞧她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开心的模样,又思考她说的话,这事是她能干出来的,毕竟于穗岁是宫里出了名的不喜欢喝汤的人。

她总是喜欢吃汤里的各种肉,对于汤,那就是浅浅的尝两口,就是很够意思了。

手拉手的回了屋里,乾隆见着榻上散落的一堆书跟画,也没有说什么,只叫人收拾妥当。

“我听说今日太后又给你送东西了?”乾隆是知道的,李玉在太后送赏赐给于穗岁不一会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连送了什么都一一的报给了乾隆。

于穗岁抬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累丝七尾凤钗,“这呢。”

乾隆之前第一眼瞧于穗岁就看见了,这金光熠熠的,要想忽视也是有点难度的。

“好看。”乾隆给了一个万能的回答,这七尾的凤钗应当是贵妃等级的制物,皇额娘今日将这个凤钗送来给她,想来是已经同意之前他说的话。

她入宫好几年了,这在妃位也待了好几年了,这几年一直乖巧可人,本想着在五月里给她晋一晋位分的,只是跟皇额娘说起的时候,皇额娘也没有有句准话。

他知道这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难题,她跟皇额娘也不算是真正的婆媳,只是他不想因为这个位分叫皇额娘心里对她有了意见。

如今看见这凤钗,乾隆心里是有了主意。

不过这也不是独一份的,皇太后那边也给高轻鸢送了一根,上面凤凰的嘴里还衔了一颗珍珠。

也算是同意了乾隆。

皇太后对于乾隆这么大方,她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若是换在先帝宫里,那自雍正年间进宫的多少秀女,都是答应常在,连贵人都没有几个。

这唯一一个谦太妃,还是因为肯陪着皇上吃吃仙丹跟生了阿哥升上去的。

只是这一回,皇后怕是又要有了想法。

-

过了十来天,中秋一到,乾隆就在宴会上直接给高轻鸢赐了景慧两字作为封号,于穗岁顺利的晋位为宸贵妃。

于穗岁听到的时候,好险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宸字,在清朝可是带着一点其他的意味的。

坐在乾隆身边的皇后,眼睛都瞪圆了,她的手死死的捏住扶手,嘴巴也抿得紧紧的,不敢张开,就怕一张嘴自己就忍不了要骂人。

仪嫔跟嘉嫔也顺利的晋了一个位分,成了仪妃跟嘉妃,还有婉贵人也成了婉嫔,剩余的就是还有几个贵人。

这一次晋升的大巴开过,乾隆后宫里高位多了好几个人。

皇太后也是没有想到这张妃晋升后,会成为宸贵妃,她环顾四周,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贺喜的声音。

不过既然已经成了定数,那就不要再想了。

高轻鸢对自己的封号产生了疑惑,这景慧二字,跟她前世的慧贤谥号有一字相同,这是不是说明,这一辈子,她其实跟上一辈子有不一样了。

又瞧见身边的于穗岁,妹妹这一辈子也跟前世不一样,前世妹妹是在乾隆十年才得以晋升贵妃之位,这一辈子,早了许多年。

坐在高贵妃对面的娴妃,将手放在桌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皇上这一回竟然直接略过了她,什么都不给她,那纯妃没有晋位,可到底还是得了一些赏赐。

唯有她,什么都没有。

娴妃垂下眼睑,以后,她见了张氏还要给她请安行礼,她一个汉女,凭什么。

纯妃倒是为嘉妃真的高兴,她们目的是明确的,一切都是在自保,这位分高了,生的孩子,也会有更好的前途。

仪妃喜笑颜开,这是天大的好事,她还以为自己要一辈子都坐在嫔位上了,这一回能升职加薪,简直是跟出门捡到巨额的银票一样开心。

皇后指节都捏得发白了,伍嬷嬷悄悄上前半步,轻轻的碰了一下皇后的手臂,这个场合,皇室宗亲都在,皇后是绝对不能失礼的。

忍,忍,忍!

皇后瞧见高轻鸢跟于穗岁畅快的笑容,只觉得眼睛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