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英洗衣服回来时,见邓城还在跪着,脸上也有了不忍之色。
虽说这个儿子不争气,欠下了百万外债,可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钱虽然多,也不是到了一辈子还不上的地步,只要儿子能够改正错误就好。
刘雪英的想法,也许就是大部分普通农村妇女的第一想法。
不过再不忍,刘雪英也没有要让邓城起来的意思,只是悄悄的给邓红兵打了一个电话,说儿子已经回家了。
提前通知,既能让邓红兵提前冷静,也能让邓城少受点罪。
邓城似乎也是真心的悔过了,就算是跪着,上半身也是立得笔直。
十二点多的样子,一阵噼噼啪啪的摩托车声音传来。
邓城心里一紧,知道是父亲邓红兵回来了。
停好摩托车,邓红兵大步走进堂屋,从身后仔细打量了邓城,这才绕到邓城身前。
“知道回来了?”邓红兵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进了两口子的卧室,再出来时才继续说道,“行了,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再动手教训你也不太合适,起来吧,跟我出去走走?”
邓城已经做好了至少都是几个大比兜的准备,可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让自己陪着去走走,这是怎么了?
“爸……”
“起来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邓红兵先行走出了门,邓城也只得艰难起身跟上。
“我不问你欠那么多钱是因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往山坳最里面水库的小路上,邓红兵点燃了一根烟问道。
点完烟,邓红兵又递给了邓城一根。
“还……还……”
邓城还是隐瞒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且逃避的想法,吞吞吐吐的回了两个字。
“还?你拿什么去还?”邓红兵问道。
邓城一时间说不话来,只得继续跟着走。
两人走到水库大堤坝上,邓红兵停了下来问道,“儿子,你知道修这个水库时你爸我那时多少岁吗?”
邓城看了眼父亲邓红兵,摇了摇头。
“4岁!”邓红兵又给邓城递了一根烟,随意的就坐在地上,“你知道这个大堤坝修了多久?”
邓城仍然摇了摇头。
“这个最大的堤坝,几百人修了大半年,光是夯土就去了一半时间。”
面对邓红兵的话,邓城听不懂里面的意思。
“建这个大堤坝要大半年,可要毁掉它却只需要一个不大的缺口……”邓红兵扭头看向邓城,“我和你母亲供你上学,从九年义务教育,到高中再到大学,你的人生就像这个最大的堤坝一样被修建了起来。”
邓红兵夹着烟又猛地抽了一口,嘴里带着烟雾继续说道。
“儿子,你已经成为了家里最大的堤坝,只是你身上有了一个不至于决堤的小缺口,不管它你就会被毁掉,尽力去修复,你就还能像以前一样。只有坚固的堤坝才能挡住里里外外的风雨,一旦毁了,里外可都不好过。”
说到这,邓红兵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儿子,你已经是男人了,有些事做了就要负责,再难也要去做,不要老想着走近路。”
邓城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于是回复道,“我知道了。”
邓红兵起身后拍了拍邓城的肩膀,露出了笑容,“走吧,回去,把你这像叫花子的一身理一理。”
当父子走到半路时,就遇见了刘雪英,她手里还拿着柴刀。
“雪英,你拿着柴刀做什么?”邓红兵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问了一句。
“城儿呢?”刘雪英没回答问题,而是问了邓城在哪里。
“有事回去说,儿子在后面。”
邓红兵一把抓住刘雪英的手臂,将柴刀夺了下来,指着小路上慢慢走过来的邓城。
“你没动手?”
“儿子都成年了,都是大人了,哪还能动手?”邓红兵转身拉着刘雪英就准备回去,“不过就是一百多万,最多十年也就还完了。我俩怎么说也能再撑十年,走走走,回去,回去。”
两口子拉拉扯扯的回到了家里。
他们俩就是普通农村夫妻的代表,一辈子就是为了上面的老,还为着下面的小,从来没想过自己。
面对邓城的外债,两口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儿子去还,至少不会让儿子全部去还。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儿子犯下这样的大错,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论是两口子以他们所认知的父母这个角色中,从哪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他们都是有错的。
可就在一家人准备去面对困难时,三辆车停在了红砖墙小楼前。
催债的来了。
远远掉在后面的邓城,就看到了三辆白色的捷达车停了下来,从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了七八个人。
从每个人的打扮上一看就知道这是专门催债的人。
看着这几个人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不顾两口子的阻止,就要强行的上去给小楼上漆。
邓城急了,赶紧上前吼了一句,“去他妈的!住手!!!”
快速跑到楼前,一把抢过父亲邓红兵手里的柴刀,指着七八个人挥了几下,也不管是不是会砍到人。
“钱是老子借的,要钱找我!”
“行!就找你!”一个穿着黑色夹克,三十多岁的人从车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冲着邓城笑了笑,“你一共在***平台和***平台,一共十个平台借了二十一万七千多块,加上合同上的滞纳金和利息,现在是二十二万八千多块了。把钱还清,我们就不再过来了。”
邓城现在除了身上的一千多块现金,还哪里有钱?
邓城转头示意父母不要过来,然后对着那七八个人说道,“现在我没钱,要就算是要还钱,那也得慢慢还。”
“慢慢还?艹……你还真敢想?要么还钱,要么卖房卖地!”
领头的三十多岁的那个人嗤笑着说道。
“房和地是我爸妈的,钱是我借的。要不,你们把我送进去。要不,你们等我慢慢还钱。要不……”邓城突然将柴刀放在自己脖子上,“人死债消!!!”
“哈哈哈……小子,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们了?”领头的一屁股坐在车头发动机盖上,抬手指着邓城讥讽说道,“这事我见得多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的!”
“你是赌我不敢?”
邓城上前两步,向后伸手示意父母别过来。
“小子,你别套我话。我要的是钱,不是你这条命,想坑我?你还嫩点!今天要么拿钱,我们走人,要么我这几个兄弟可就要画幅画才能走了。”
领头的抽出烟点上,就那么看着邓城。
对于面前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动刀,他不知道,但是只要他敢说赌这个年轻人不敢,那把柴刀大概率真的就会割破年轻人的大动脉。
领头的人不傻,如果说了,这就是唆使他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和直接杀人没太大的区别!
“既然这样……”邓城将柴刀使劲抵在了脖颈大动脉处,又上前走了两步,原本无神的眼睛充满了戾气,紧紧盯着领头的人。
“那就只有人死债消了。”
紧盯着领头人,邓城缓缓拉动柴刀,弧形的刀口已经划破皮肤,只需要再轻微用力,可就真的人死债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