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院子外,早已经有几人等候多时。
顾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除了顾慎之本人是家主总揽全局外,宗族的旁支也有几个得力的助手帮他分担生意上的其他事务。
这几个人,表面看上去对家主恭敬至极,但是心里早都想把顾慎之从家主的位置上拉下去。
他们越发觉得顾慎之老了,家主之位可以易主了。
尤其是前段时间顾慎之居然还要再娶。
以往周氏在顾家对他们几人很不错,如果顾家的女主人易主,那么他们之前的好处不就都没了。
想到这个,这几人便在顾宥鹏来找他们时,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顾家的小厮对这几位爷还挺熟悉,只当是今日中元节,府里有客人,于是几人便大摇大摆地直接去了前院。
一路上,顾宥鹏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生意上的事,几个叔叔们听得很生气。
不就几间不值钱的铺子,何必浪费太多精力在上面。
米铺的事,他们也觉得无所谓。
商人不在这时发财,还要等何时。
国难财,才是最好发的。
直到屋子里发出酒杯摔碎的声音,几人兴冲冲地冲进门。
顾宥鹏一踏进这院子,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奈何此时箭在弦上,他跟在几位叔叔最后面,也进了屋子。
一进门,几个人都傻了眼。
顾慎之正好好地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屋子里除了顾慎之,还有顾家的大小姐,顾家那个入了祠堂的大少爷,还有就是他们的老熟人那位三脚猫功夫的大夫,偏偏顾慎之对这个大夫还挺好,白花顾家的银子要给这个贾大夫开个医馆。
每次他们去抓副药,看个病,还得付诊金。
再看顾慎之的身边,坐着一位长相并不出众的妇人打扮的女子,应该就是顾慎之要娶的新妇了。
本来众人一进来会看到顾慎之倒地不起的样子,谁知道顾慎之居然安然无恙。
几人瞬间白了脸。
没有打招呼就贸然闯进府里来,这可是大忌。
“今日是中元节,我上前来给顾家的列祖列宗上炷香,呵呵。大哥······”几人尴尬地对着顾慎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是吗?难得你们几个人这么有孝心。”
顾慎之看了几人一眼,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他执掌顾家多年,自然是知道宗族里有几个对他有意见的人。
倒是没想到顾宥鹏这个逆子居然跟他们沆瀣一气,也好,这件事情,他也有了彻底把几人清出去的理由。
“请几位去偏厅喝茶,代我好好招待他们,记住,要好好招待。”顾慎之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会意,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把几人请了出去。
“鹏儿留下。”
顾宥鹏见顾慎之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准备跟着几位叔叔离开这里。
谁知他正准备转身,顾慎之悠悠又说了一句。
顾宥鹏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屋里的圆桌上。
本该被他身边的小厮销毁的那壶酒却忽然地出现在了此处。
顾宥鹏顿时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凉透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涌遍了他的全身。
顾慎之坐在椅子上紧紧盯自小就宠爱非常的儿子身上。
这个他曾经非常喜爱,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个曾经想把他培养成下一任家主的儿子,就这么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地做出了谋害亲爹的事。
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跟周氏脱不了干系。
那女人还真是给他生了两个好儿子。
一个下毒想毒死亲爹,另一个干脆就不是自己的种。
“爹!”顾宥鹏脸色苍白地跪下了。
“逆子!”顾慎之忽然暴起,一脚踹到顾宥鹏的胸膛上。
顾宥鹏被踹倒,跪坐在地上。
“爹,我,我······”
“你什么你,老子从小到大待你不薄,你如今联合家族的族叔妄想把我赶下家主之位不说,还处心积虑联合外人谋害你爹,老子恨不得打死你个逆子。”顾慎之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儿子,语气也冷到极致。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顾府的少爷了,你不再是我的儿子,念在昔日多日的情分上,老夫也不将你拿到衙门去,你自己收拾收拾,连夜给我滚出顾府,以后在外是生是死,都跟我顾府没一点关系。”
顾慎之每说一个字,顾宥鹏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分,直到顾慎之说到“跟我顾府再没一点关系时”时,这个曾经风光一时无两的顾家大少爷,眼里彻底没了神采。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顾青鸾和顾宥鸣对看一眼,顾青鸾脑海里闪过上一世她最后回顾府为她爹奔丧的情景,顾宥鹏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告诉她,她爹已经死了,现在顾家是她说了算,并且让她滚。
此情此景如今完全倒了过来,顾青鸾冷眼看着跌倒在地的顾宥鹏。
因果报应。
罗氏看着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里不禁为顾慎之感到可惜。
本来顾慎之的子嗣就稀少,她也只为顾慎之生了一个女儿,这下小儿子不是他的,二儿子又是这副样子,如今,整个顾家,就只剩下了她的宥鸣。
顾宥鹏眼见顾慎之对他算是彻底失望了,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爹,您说我不孝,说我是逆子,可是您难道做事没有偏颇吗?自从您认了顾宥鸣为嫡子,我在您心里就失去了地位,从前您对我最好,可是现在都给了他。”
顾宥鹏站起来,继续道:“您凡事都顺着顾青鸾的意思来,从来不在乎我娘和妹妹的感受,我娘嫁您为妻,操劳了十几年,就因为区区一些银子,您就收了她的管家之权,还把那贱妇弄进府来恶心我娘,您这么做对我们母子不公······”
顾宥鹏话还没说完,顾慎之听见他说出“贱妇”二字,又气的给了他一巴掌。
“住嘴。”
“哼,我为何要住嘴,您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我娘,我真替我娘不值。”
顾宥鹏站直身体,挺起胸膛,直视顾慎之的双眼:“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您逼的,要说错,您才有错!”
“管家,把这个逆子给我拉下去,关起来!”顾慎之不想再听顾宥鹏废话,大手一挥,立刻有几个小厮进来,把顾宥鹏拖走了。
屋里安静了。
“呵呵,今晚,可是看了一出好戏,要是没事,老夫回医馆了。”
贾大夫抚摸着胡须,有些尴尬。
辰哥儿早已经被奶娘抱去睡觉了,贾大夫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无甚意思,于是起身告辞。
顾宥鸣随即站起身,主动接过了贾大夫的医药箱。
“看看这个儿子,老夫一直觉得很不错。”贾大夫满意地看向顾宥鸣。
顾慎之瞥了一眼已经背着药箱走出屋子的儿子,心里也稍微松口气。
他这辈子只有三个儿子,目前为止,小儿子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他的种,如今另一个以前他认为最有前途的儿子被他赶出了家门。
如今他最不喜欢的儿子却在成为嫡子后让他颇有意外。
顾慎之神色复杂地看向罗氏。
果然,不愧是结发的妻子,早早就为他谋划了一切。
要不是顾青鸾忽然回娘家提出要把顾宥鸣记在亡妻名下,这个儿子很可能现在已经被周氏扔在后院磋磨至死。
想到周氏,顾慎之捏紧拳头,现在,就剩找到当年周氏的贴身丫鬟和那个郎中,查清事实,一切便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