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好些日子没见自己的儿子,乍然见到儿子就在跟前,周氏顿时泪流满面。
她被软禁在这院中半个多月,顾慎之一次也没有来过,她原先还以为顾慎之多少要顾及些孩子们的颜面,谁知他居然这样狠心。
顾宥鹏跟着他娘进了屋子,屋里也是冷冷清清,倒是还干净。
幸好现在是仲夏,要是放在冬日,这屋子真的是要冻死人。
周氏得知顾宥鹏已经把几家铺子转手他人,且做得隐秘,那些铺子虽然地契易主,但是那些商人都准备打着顾家的旗号继续做生意,除了那间米铺之外。
周氏点点头,暗自心里盘算他们母子能拿到顾家多少财产。
顾慎之如果真的娶那个女人进门,她的孩子们分到的财产就会大大减少。
看那个贱妇跟顾青鸾关系很亲近的样子,周氏心里有很强的危机感,况且她的女儿年底就要及笄,还有小儿子的前途,大儿子如果现在能做到家主,顶替顾慎之,这些问题都不会存在。
周氏想了一会,对着儿子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顾宥鹏这段时间也有深深的危机感,确切来说自从顾宥鸣越来越讨顾慎之喜欢开始,他就觉得顾家的家主未来很大可能会有争议。
如今他爹对他娘算是彻底的厌弃,再娶那贱妇进门,后来如果再有儿子,他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与其每日担心日后要生的事,还不如现在就大胆谋划一把。
母子二人窝在屋子里叽叽咕咕好一阵子,过了快两个时辰,顾宥鹏才从东院出来。
顾宥鹏一出来,便去了大厅。
顾慎之一手轻叩桌面,面色平静,看不出多少情绪。
“爹,儿子回来了。”顾宥鹏一进来,对着主位上的顾慎之就跪下了。
顾宥鹏跪在中央,把刚才去周氏院子的事坦诚地说了出来。
管家站在一边,听着这位能说会道的少爷讲述他去看望他娘,他那娘亲对老爷很是思念,以至于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希望顾慎之能顾念周氏伺候他十几年的份上,能去看看她。
顾慎之心里对周氏的话是彻底再不相信,他现在甚至怀疑周氏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自己的,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有这个念头的影响,顾慎之对顾宥鹏也没有了之前的热络,他坐在主位上盯着这个从小就被他万般疼爱的儿子,眼里晦涩不明。
顾宥鹏看顾慎之对他态度大不如前,心里也冷了下去。
刚才在东院跟周氏谋划的事,他此时下定决心去做。
左右不过已经这样了,为了以后,努力一把。
顾宥鹏讲完这些,别的话也不再多说,径直站起身,又看了管家一眼,从大厅离开了。
七月半,中元节。
顾家要开祠堂,焚香祭祖。
周氏被关着,出不来,罗氏与顾慎之站在最前面,为顾家的祖先们上香。
顾青鸾和顾宥鸣站在第二排。
顾宥鹏和顾青鸳与顾宥鹄站在最后一排。
这站位,任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看了,都知道府里如今谁的地位更高些。
仪式皆由管家一手操办,自然是无一处不妥帖。
罗氏时隔十几年再次站在顾慎之身边给顾家的列祖列宗和上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顾慎之知道妻子心里所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顾青鸾跟顾宥鸣二人对此情况早已习惯。
但是这一举动被顾宥鹏兄妹三人看在眼里,却极为刺眼。
在他们三个眼里,她娘如今到此地位,皆是由这个贱妇一手造成,如今,她取代了周氏的位置,又深得顾慎之宠爱,他们几人为人子女的都为周氏抱不平。
顾宥鹏双手在袖子里握成拳,今晚,一切成败自有定论。
祭祖结束后,照例是家宴的流程。
今夜是中元节,顾青鸾下午回来得早,顾宥鸣特意顺道去接了姐姐一起归家。
他现在的书院也在城东,倒是方便。
顾青鸾铺子里最近出了几款装饰的抹额,样式精美,又比一般的抹额略粗些,嵌进秀发中,中间水滴似的造型刚好还可以修饰脸型。
此款抹额一出来,顿时成为京中女子们爱不释手的首饰。
顾青鸾特意给罗氏制作了一枚,拿来孝顺她娘。
罗氏见了自然是喜欢得紧。
桌子的这边一副母慈子孝的暖心场面,而圆桌的另一边,顾宥鹏兄妹三人皆不言语。
顾青鸳是个姑娘家,平日里不怎么掺和铺子里的事,再加上她最近整日窝在院子里,也不外出,最近府里发生的事,她只是略知一二。
罗氏对她没什么恶意,平日里也不管她。
顾宥鹄倒是闹了好几天,他听身边的小厮说他大哥回来了,又有了盼头,毕竟往日他被训了,只要大哥给他爹求情,他爹绝对会对他宽大处理。
他在院中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人来给他开门,今日是中元节,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来得及跟他大哥说上几句话。
饭桌上的菜肴照例是望春楼大厨和府里厨子们的成果,可谓色香味俱全。
“爹,儿子敬您一杯,您整日奔波,辛苦了,儿子不能为爹分担一二,在这里给爹赔个不是。”
一桌菜肴吃了一会,顾宥鹏看顾慎之这会心情不错,他拿过放在一边的酒壶,给自己斟满,站起来对着顾慎之。
顾宥鸣见了,略微挑眉。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反常,以前顾宥鹏得宠的时候,可是在饭桌上从来没有给顾慎之敬过酒。
顾青鸾见了,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顾宥鹏一向以顾家大少爷自居,眼睛一直长在头顶了,今日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敬酒。
顾慎之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
杯子空了。
顾宥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拿起酒壶,几步走到顾慎之的主位上,虔诚又小心翼翼地给顾慎之斟满了第二杯。
之后他退回到位置上,对着顾慎子举起杯子,“爹,这杯酒替我娘给您赔罪,我娘这次做事有些极端,惹了您的怒,还请您看在我们兄妹三人的份上原谅我娘吧。”
顾宥鹏一脸真诚,看上去无比真诚。
一番话说完,顾慎之坐在主位上,看向面前那杯酒,又看向这个曾经最喜欢的儿子,只是问了几个字,“你确定要我喝这杯酒?”
那语气看上去似质问,又似是在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