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乘做梦都不敢想,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自己这么容易破灭了一个阴谋,本以为是一场鱼死网破生死局,劫后余生的空虚感油然而生。
族人散去之后,各房主和邹瑛、邹乘他们在元老邹予正的带领下仔细探讨着邹家的的处境和前途,但是邹乘却没有听进去,一直到结束也没有记住都说了些什么,临走的时候元老邹予正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今天表现不错……”
辅神台一路搀扶着邹乘回到内院居处,与邹母交好的族人早已把宗堂发生的事情传给邹母听,已经在关心等候多时的邹母看到邹乘是被辅神台半搀半扶回来的,招呼邹乘坐下。
“乘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娘亲,我没事,只是有点虚脱,休息一下就好。”邹乘看到母亲添了几缕白发关切的样子,安慰道:“娘亲也听说了,今天是有惊无险,不过应该没这么简单,或许我这次凑巧破败的是依家的阴谋,邹行可能也没有想到依家会有这么一招,除了没有家主的身份,他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虽然没有实质证据指向他,他肯定有阴谋,身上也并不干净,家族里有多少是他的人,这次也没有暴露出来,以后我们会是被动的一方,今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邹公子……”一直站在门外放风的辅神台开口了。
“小兄弟,有话你直说,都说旁观者清,在府中这些天你各处都熟悉了,肯定有些发现。”
“发现是有一些,不过有没有用,还需另说。”
辅神台拒绝了邹乘入内请坐的示意,倚靠着门框淡淡开口,外人从远处看就看到辅神台是百无聊赖的靠着门口发呆。
“府中看似平静,邹行早就润物无声拉拢了不少人,长老里有邹庆、邹鸣、邹鼎、邹凌应该都是他这一系,邹鼎和邹凌态度暧昧,是谁当家做主势力大就投向谁墙头草,许以利益应该可以拉拢,邹予正、邹瑛、邹正祖孙和你这一脉有香火情,邹予正年老不会贪恋家主之位,但作为如今邹家的定海神针,还是要以他为尊,邹瑛有自己的盘算,可能他也有野心,但他的教养不至于让他使用下旬手段,他只会勤勤恳恳做自己能做的,他也在隐忍,以他的秉性,坐上家主之位不说能大放异彩也能一鸣惊人,现在你孤掌难鸣,势单力薄,可以投向邹瑛祖孙,暂时不要妄想自己扭转乾坤,就算有朝廷的势力介入,以你的资历和威望,邹家至少一大半会阳奉阴违。还有,如今邹予正安排的一众负责人里还有邹行的人,我把怀疑和邹行有利益勾结的名单都列了出来,你自己甄别拉拢一下。有事情还按之前的联络方式联系,今天过后邹行的人肯定会活动频繁,还要调查其他的事情,我会设计自己意外死亡,你自己多加注意。”
一张记录详细的名单飘落在邹乘身旁的桌子上,邹乘拿起后再抬头,已经不见了辅神台的身影。
辅神台离开,他本想告诉邹乘要保存家族实力,就尽快拉拢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转念一想,墙头草不是稳定同盟,势必留有后患,还会泄露叶知秋的布局。
邹乘如今成了邹家主事人之一,他的伴童也水涨船高,本来辅神台在府中都已经混的如鱼得水,此时更是顺风顺水,他找到平时和自己要好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一起出府买东西,都是少年心性,谁都没有多想。
直到晚上两人也没有回府,都是府中低层人员也没人在意他们两个的失踪,第二天两具尸体被人以衣服认出是邹家的,被送回了邹府,面目受损还能看出容貌的正是被辅神台拉着一起的少年,而面目全非看不出长相的,只能根据身形和身高辨认出是邹乘的伴童,两个庶出偏房少年的意外死亡没有在家大业大的邹府激起浪花就尘埃落定了。
辅神台回到左右他们的落脚点,把邹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左右说了,左右也是没想到这些替身竟然都是依家一手操办的,从邹行的态度上分析,他猜测邹行也不知道替身会横生枝节对邹府的人下手,很可能是依家早就准备的阴谋,这么说来依家的野心就不言而喻了。
“邹乘还真是好运气,误打误撞都能让他遇到这种事。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也可以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近军中发生了一件事,令皇上决心尽快收服妖族,以妖族之势平内外之乱,恩威并施,用以达到消耗妖族的目的……”
原来让周世安下决心的只是军中常见的事情。
大安军中有一老兵,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也没有傍身的手艺在身,亏得一身力气,就投身军旅挣些俸禄,前些年父母身体尚可,还能下地收粮种菜,顾着老两口粗茶淡饭不至于挨饿。
这老兵也是命大,从军征战五年,大小混了个什长,积攒了些银钱回到家娶了一个善良贤惠的娘子,没多久老兵就把年迈的父母托付给妻子重新上了前线,这一走又是杳无音讯。
小娘子如何勤劳贤惠,也只能维持包括失去了劳动力的两位老人一家三口的温饱,随着两位老人身体逐渐苍老需要吃药,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乡里乡亲也都没有伸出怜悯之手的,直到一天无能为力的小娘子把村中乡里请到家中,跪求他们伸出援手,看到无动于衷的乡里,小娘子无怒无气,只是淡淡说:“既然叔伯们都不愿帮,小女以后只能出身挣钱奉养二老,还希望叔伯们不要多言……”
小娘子靠出身挣的银钱奉养两位老人,还领养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在家,闲言碎语听了不少,她并不放在心上,一直到老兵退役回乡,小娘子把领养的少女推到身前,把实情告诉了丈夫,直言自己出身挣钱,身子已经不干净,以后让少女侍奉当面,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老兵愣在当场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厨房才发现小娘子已经拿着菜刀自杀了。
老兵痛不欲生安葬了小娘子,把少女谴走,一人侍奉双亲,第二年,也就是周世安知道事情这年,两位老人在知道儿媳的事情之后悲愤交加,在羞愧和自责中双双去世,埋葬了双亲,老兵回家取出陪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的佩刀,如同疯子一样,在村里高声狂喝:“我从军多年,在外征战无愧于人,父母在家得贤妻赡养,没想到我用鲜血和生命维护的太平世道,竟然能逼的我妻走投无路卖身奉养父母,乡亲们冷眼旁观,真不应该,我这一生不愧天地,不愧父母,不愧乡里,只愧我妻一人,我恨!我愧!你们会为自己的冷血付出代价……”
老兵的行为让乡里以为他是父母双亡悲痛之举,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老兵喊完最后一句抽出腰间尽是豁口的劣刀扑向他们。
老兵杀了村中妻子当时跪求的四十人,这四十人是妻子出身之后落井下石的人,有些可恶之举他也是从家中妻子养女口中得知,人性的丑陋不堪入目。
杀人之后老兵提着四十颗脑袋摆在妻子坟前。
“跟着我你没享一天福,受苦受累还遭人欺负,我无能,今天给你出口气,到下边我就用这把豁刀护着你、保护你……”
老兵说完仰天悲啸,用他一直骄傲在战场上杀敌的大刀隔断了自己的脖子……
四十条人命,这可是大案,县令将来龙去脉详细记录呈到刑部,刑部尚书和侍郎也都无法定性案件,最后呈到了皇帝周世安面前。
周世安看后心中郁闷,他也是从基层小兵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士兵忠孝不能两全,不能尽孝一直是所有将士最伤心的。
老兵娶妻如此,善待双亲,本应是是幸福的生活,可是没想到竟然会酿成一场悲剧,人性的善在小娘子身上如此美好,可是人性的丑陋却在善面前又那样不可一世。
周世安因此还颁布一条法令,凡军中战士家有父母妻儿,各县属乡管做好登记,有实际生活困难,乡里青壮轮流帮农,县府出资应援,如有悲剧再生,乡里连坐。
可是凶案又该如何定性?只判老兵行凶,军中必然会有骚乱情绪,那些冷血的乡里也确实其心可诛。如果判乡里失德失心,又会引起寻常百姓的恐慌。
周世安最后大笔一挥,没有留下姓名的小娘子孝心可鉴,封为孝女,建其坟茔为庙宇享受香火供奉。
老兵征战有功,有伤于民,罚其为乡里守护,同葬于孝女庙,塑身值守。
被杀的四十乡邻虽罪不至死,却有杀人之情,官府出资在孝女庙外修建坟茔分享香火,以慰魂灵。
正是这样一件事,让周世安决心尽快收服修行者和妖族,虽然他心有天下,但是在他心里,人族还是优于妖族。
在高大监汇报宛丘的局面之后,他当机立断,许诺宛丘妖族可入朝律殿后直属皇室的诱人待遇……
可以说皇室这次是对宛丘势在必得。叶知秋先一步离开洛阳之后,高大监拿着皇帝的圣旨和兵符,调集了包括洛阳在内,五天之内能赶到宛丘的所有大宗师将近一百人,小宗师更是多达近千,精锐军旅三万余,神机营也被尽数派遣到宛丘,可以说周世安这一次把自己笼络起来所有的修行者都压了上来。
叶知秋回到宛丘,知道是时候该回风家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