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到毫巅的理由,再正义不过的旗号。
骤然听到的时候,满朝震惊。
朱祁钰抬手拍在龙案上:“好,好一个杨爱卿。有这‘国书’在,我朝不但师出有名,还能让日方勉强一致的立场再度土崩瓦解。好,好啊!”
群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
杨善此计一石数鸟,不但给大明提供了个完美的理由,还让敌方少不得一顿内讧。
能给战事降低不少难度。
只是杨善落第秀才出身,赶着靖难之役的东风出了仕。正经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瞧不上他,武将也嫌他过于谄媚。
再加上当初土木之变,皇帝被俘,群臣要么殉难、要么随驾一起被俘。
他做逃臣、下大牢,还被罢过官。连名声都不好了,自然更让人瞧不上。偏偏就是这么个主,在攻日事上屡立战功,群臣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说话还是李贤会说话。
一片附和声中,这位手捧笏板淡定开口:“杨大人自是智计百出,凭三寸不烂之舌屡立战功。但依微臣看,最难得还是陛下。”
“杨善一介被罢官的罪臣,若非陛下不计前嫌,纡尊降贵地亲自上门相请,又哪有机会重新屹立于朝堂?若连朝堂都重归不了,自然心有万千妙计也无济于事了。”
“是极是极。”众臣像是被拨开云雾见月明般积极点头:“李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杨大人再如何优秀,也得皇爷肯用,才有发挥所长的余地。”
“对对对,说来说去还得亏了皇爷英明!”
“吾皇不拘一格用人才,为大明兴盛鞠躬尽瘁。国有此君,实乃群臣之福,百姓之福,社稷之福。臣等有福,得遇明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
话题成功歪楼,转到对朱祁钰的歌功颂德上去了。
朱祁钰摆手,言说自己既然接手了这万里江山。自该上承天意,下体民情。为大明繁荣昌盛,重回巅峰而尽心竭力。
如今日本虎视眈眈,竟敢觊觎我大明水军。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自家雄兵被人欺凌。
“传旨,虽日本叛服无常,一度养寇犯我大明。但我泱泱大国自有海量宽宏,看着受战火侵扰的百姓面上不与他们计较。遂应后花园天皇之所请,发兵日本,助其平叛。”
礼部尚书李贤微笑行礼:“臣遵旨。皇爷放心,臣必然亲笔仔细撰写,让四方诸国都知您胸怀宽广,不计前嫌。”
嗯。
朱祁钰颔首:“李爱卿办事,朕素来是放心的。”
事实上,李贤也确实文采过人。
国书传到日本,直接把后花园天皇都气懵了:“八嘎!八嘎!这,这不是真的。诸君且听我说,我……我国遭此大难,我每日心如油煎。想方设法的想把诸君拧成一股绳,大家团结抗明。”
“如此紧要关头,我……”
“我又怎么可能背弃诸君,去寻求明廷帮助?”
说得合情合理,但杨善要是故意坑他,又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解释清楚呢?‘国书’同时,他就命人把消息传开了。
就说后花园天皇其实心向百姓,试图与明廷交好,消弭战争。
日本民众也跟隔壁的朝鲜一样,受明廷帮扶,种上亩产三四千斤的良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惜那些大家族们一心争权夺利,根本不在乎平民死活。
为了不与明廷和解,还编造出石见国银山、佐渡国金矿的谣言。
啧!
别人不知道,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还不知道佐渡国是个什么地方?
那就是个离岛。
荒凉又偏远,以往专门为流放犯人用的。要是有金矿,还不早早派重兵把守起来了?
不过托词罢了。
各家想赶走明军,重新分配山阴道的由头而已。后花园天皇心里清楚,却苦于没有实权。只能向明廷求助,让明廷出兵,帮着平复内乱,还百姓个碧海蓝天。
与此同时,日本方面则必须肃清倭寇。
保证不再往大明沿海各地生乱,侵扰大明沿海各地百姓。最后一条说来好像可有可无,却是最重要,最能取信于日本民众的。
为何?
杨善笑着饮尽杯中美酒,对李震笑道:“让你平时多读些书,你总是不听,现在受憋了吧?稍微懂得我朝历史就知道,日本最是叛服无常,几度挑衅我朝天威。但太祖爷还是颇多容忍,甚至将其列为不征之国。其用意,不就是在于让其积极参与剿灭倭寇,还我海疆清净吗?”
不独太祖,之后太宗、宣宗甚至是正统,都有这方面的用意在。
可以说这是几代先帝对日容忍的根本所在。
加上这一条,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唔。
至于说日本百姓也识字者稀,未必明白他的用意?
不打紧,那些世家大族们相信,并因此而加深对后花园天皇的怀疑与排斥就好了。
李震听完之后大受震撼:“乖乖,这读书人坏起来可真是……弯弯绕绕,心眼比筛子都多。看来本将军能存活至今,都多亏了杨大人宽宏大量啊!”
没因为打嘴仗时,自己老嘲笑他是个落第书生而心生怨恨。
不然小计策那么一用,谗言那么一下。他这个莽的,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杨善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以后就对老夫客气些。让你做什么,就赶紧痛快些。否则的话……”
似有似无的威胁扑面而来,李震小心肝狂颤。
但却依然坚定坚决。
称自己是皇爷的兵,吃大明俸禄。只忠于大明,战场之上也独受军令约束!
说得杨善嘴角微抽,说了句那谁不是呢?
然后就隔空表白朱祁钰,盛赞他为求才不惜折节。多亏皇爷这破格殊遇,才给了他这发挥所长的机会云云。
他俩悠哉悠哉闲话,后花园天皇却差点为辟谣跑断了腿。
嘴角燎泡一茬接着一茬,各种声嘶力竭地辩解:他一心抗明,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