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暖心暖肺,让诸臣感动万千:“臣等何德何能,竟当皇爷如此啊?只能鞠躬尽瘁,以报皇爷厚恩重德。”
群臣跪,朱祁钰再度挨个儿扶人:“爱卿切莫如此,这原就是朕职责所在。”
才不是呢!
胡濙卸任后,新任礼部尚书李贤拱手:“微臣查阅过历朝历代相关资料,便有别朝俸禄高于我朝。也无任何一朝能如皇爷这般,将每一个致仕之官的生计都放在心上的。”
甚至包括诊病与后事。
真·彻底解决文武百官,尤其是出身贫寒之官的后顾之忧啊!
谁说不是?
诸臣连连点头,感恩不停。
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要把朱祁钰夸成千古仁君榜样。
夸得朱祁钰俊脸通红,逃也似的散了朝,习惯性往坤宁宫去探望皇后母子几个。正赶着吴太后与儿媳闲话,见状不由打趣几句:“不是说成大事者要淡定从容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侧耳目不瞬。你这……啧啧,还是差些火候啊!”
朱祁钰摇头失笑:“亲娘诶,儿子应对那些朝臣们已经左支右绌了,您就疼疼儿子别再雪上加霜了吧?”
显然未尽兴的吴太后还待再说些什么,皇后娘娘就已经温温柔柔地喊了声母后。
吴太后抬手虚点了点她:“你啊你,可真是……算了算了,看在我乖孙孙、乖孙女们的面上,就饶他一把吧。横竖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小子怕不是真有太祖爷保佑。”
“每次兵行险招,让我这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结果每次,人家都能逢凶化吉,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只可怜我一次又一次,担忧得什么一样。”
别的不说,那收回职田的命令,还有把师爷、书吏等都转由朝廷聘请的圣旨。明着是为朝廷官员减轻负担,实际上不就是抢了人家心腹,让人家一个个都变成孤臣了么?
等于一人挑战整个朝堂官员!
不管文臣还是武将。
稍有不慎,那些官员就得哭到清宁宫,甚至是太庙与皇陵。到时候不愁朝野之间不哗然一片,拧成一股绳地唱他这个帝王的反调。
到底有君权神授,也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初朱祁镇之所以能游说那么多人他一起搞夺门之变,除了孙、钱、周等几家早就绑在他身后的姻亲外。剩下的可不就是些投机之辈,与怕当今严查土地,触及他们切身利益的吗?
吴太后没读过许多书,但也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皇帝也怕寡不敌众。
远的不说,当初土木之变,瓦剌捉到朱祁镇那厮,不也以为可以对大明予取予求?
结果呢?
几天的功夫,大明就另立新君,从根本上打碎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也不废而废了帝王。
前例不远,吴太后怎么不为自家莽撞儿子捏了把冷汗?
知道母后担忧的朱祁钰笑,亲手给奉茶、捏肩。比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还要殷勤三分:“是儿子的错,让母后跟着担心了。”
吴太后不说话,只给他个满是‘你小子还知道’意味的大白眼。
朱祁钰立马殷勤加倍,细说自己做决定之前的种种准备。保证就算这事儿不能完全顺风顺水,也绝对都在掌控之内。
不成功,也绝对不会成仁。
他啊,还等着把大明江山管理得蒸蒸日上。
缔造一个自古未有之璀璨盛世呢。
“如此,日后九泉之下。就算皇兄他们母子已经在皇考面前吹了几十年风,皇考也得满满欣慰地看着儿子,夸儿子干得漂亮杀得好,早该如此。”
噗~
汪皇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吴太后也绷不住冷脸:“你啊你!真该让你那些文武群臣们都过来瞧瞧,他们亘古未有的仁君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糟心样儿。”
“还夸你呢!就你父皇那个偏心劲儿,他只会把你小子吊起来打,给他爱后跟爱子出气。”
“不怕。”朱祁钰笑:“就算皇考爱美人不爱江山,那列祖列宗们的眼睛总归是雪亮的,一定会帮儿子撑腰。”
说不定还得顺手帮父皇治治眼疾。
咳咳。
只是这话过于僭越,朱祁钰到底有没有诉诸于口。
而是认真跟吴太后保证:“母后放心,儿子都已经当父皇的人了,自不会那般草率冲动。尤其事关江山安稳,那自然更得三思四思反复思。”
“横竖尽心竭力,把儿子所能看见的种种弊端给拔除了,争取日后留给儿子的儿子一个盛世江山。”
不让大明再如梦中那般风雨飘摇,最终轰然倒塌。
神州陆沉,异族窃据江山。后来更被一群红眉毛绿眼睛的蛮夷强盗压着打,百年至暗。
自从那个预警般的神奇梦境后,他真是半点也不曾松懈。
跌跌撞撞一路,才有如今些许成果。
吴太后哪知儿子心头上还压着这般沉重啊?
只当他被逼手刃亲兄之后,心里到底还是留下了疙瘩。所以才这般拼命,以求日后面见先帝时能少受点惩戒。
太后娘娘长叹,搜肠刮肚地措辞,想着如何安慰自家儿子。
结果还没等想出个子午卯酉来呢,张诚就喜滋滋过来报信:“皇爷大喜,大喜啊皇爷!天大的好消息!”
被结结实实吓一跳的朱祁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亏你也是个司礼监太监呢,怎还这般一惊一乍,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
被骂的张诚喜色半点不减:“哎哟喂,奴婢的皇爷啊!您还真别说,这样的世面,奴婢真没见过,听也不曾听过。通许郡王亲自来报的喜,说是种在皇庄里的土豆大丰收。寻寻常常一棵秧子,拔出来就是大小十一个土豆,拢共三斤二两一钱。而那一亩地里,足足有一千五百多棵苗子呢。”
“就算是每棵二斤,那一千五百棵,也是三千余斤的数啊皇爷!”
多少?
汪皇后瞠目,吴太后甚至不怎么优雅地挖了挖耳朵,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