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刚刚还嘴硬无比的孙琏孙公子就被打得哭爹喊娘。
可怜见的。
因为宣宗在世时特别宠爱孙后,爱屋及乌之下,对孙家人也格外恩遇。
老丈人想要请假还乡?
准了准了。
不但给钱给物,派太监随行伺候着给做脸面。等人回来,堂堂帝王还要带着皇后一起亲临府上探望。这一来二去间,对孙琏这个内侄也很不错。
要不然就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圣驾面前大放厥词啊。
无非是世界变化太快,他还没适应过来罢了。
毕竟宣宗皇帝心眼偏到胳肢窝,爱后所生的嫡子就算六岁之前都不会说话也是天资粹美。宫女上的二皇子再怎么乖巧孝顺,那也是软弱愚钝,不堪大任。
可惜现在宣宗不在,正统北狩。
纵然年号还没改,天下也已经是景泰的天下了。
这不,命人行完刑之后,皇爷还要杀人诛心:“这段时间母后殚精竭虑,没睡过哪怕一个安稳觉,现在还要跟你这个不成器的担忧。”
“你啊你,但凡还有一丝丝孝心,日后就谨言慎行着吧。”
“孙家有今时今日不容易,可别因为你的莽撞愚蠢再出了什么岔子。”
孙琏气到炸肺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哭丧着脸拱手:“微臣多谢皇爷教诲,此前种种都是臣鲁莽,臣……”
“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
朱祁钰满意点头,心里其实巴不得他们更跳些。
也好让他跟拔钉子似的,一个一个将孙家钉在锦衣卫里的钉子都拔出去。
不过欲速则不达,他不急。
这才刚登基几日,不好做得太过留人话柄。
所以当孙太后提及要搬出慈宁宫,让出母后皇太后称号时,他赶紧阻止:“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虽非儿子生身之母,却是儿子嫡母,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便是儿子生母也定越不过您去。”
梦中,代宗尊生母为母后皇太后,给孙太后加了个上圣皇太后。
孙太后念着自家亲儿,唯恐对皇位起了贪念的代宗为绝后患,直接斩草除根,自请搬去跟南宫距离更近的清宁宫。
成了她们祖孙三人受尽苦难,朝不保夕,不得不防守反击的佐证。
同样的错误,朱祁钰可不会再犯。
他啊,虽然尊重太后意愿使人接手后宫诸务,但却对她愈发尊敬。不但流水样的好东西频频往慈宁宫送,晨昏定省。
还像以往太后垂帘时那般,时不时将朝中事务捡重要的汇报给她听。
再被于谦无意间泄露出那么一两句,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新皇至诚至孝呢?那么赏罚分明的人,为了顾及太后娘娘,竟愿意对孙家网开一面云云。
对此,朱祁钰只笑:“我大明以孝治国,朕身为君王,自然更得以身作则。”
“这没什么好夸耀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好生练兵、积极准备。在沿途关卡多设精兵,防止贼兵侵袭威胁京中安全。”
比起京城保卫战,朱祁钰更愿意直接御敌于外。
可惜他那败家哥哥一仗祸害没几十万精锐,京城如今这二十几万兵马还是各地调集而来。都分出去,万一紫荆关事重演,京城很可能会无。
为保京中无虞,兵部尚书于谦表示最多再往紫荆关多派了两万人。
缺兵,缺精兵。
这简直是明朝跟瓦剌所面对的共同难题。
明地大物博人也多,还可以临时征调乡勇。紧急操练一二,轻易就能拉起几十万的新兵。可瓦剌男女老少都算上,也不过百万人,能上阵杀敌的就更少。
更可怕的是,大汗脱脱不花、阿剌知院甚至他亲弟弟伯颜贴木儿都不大赞同来战。
但也先纵横多年,何曾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撵到连辎重都顾不上拿?
这奇耻大辱必须讨回。
那镶金嵌玉的筹码,必须发挥出该有的水平来!
这京城他是非打不可。
还迫不及待。
甚至连块遮羞布都不扯了。
梦里头,这家伙还打好了奉上皇回京的幌子,一路浩浩荡荡地到了大同。
结果彼时守将已经换了郭登,任由他们再怎么软磨硬泡就是坚定不开门。双方只能在大同方向遥遥相对,书信往来间反复扯皮。
朝廷这边说因为各地藩王都回京觐见,京中人满为患。太师若诚心送归就别带太多人,免得有何意外状况,只五到七骑随行便可。
也先则咬死了人太少不放心圣驾安全。
直接大军护送,先占紫荆关,后借道易州、良乡、卢沟桥,短短十日便抵达了京师城郊。
而现在,急着雪耻的他直接竖起了郕王无道,为窃据天下而试图谋害亲哥。他身为忠心臣属不忍上皇被奸人所害,遂大军齐出助上皇光复河山的旗号。
什么书信往来,反复试探的,全都省了省了。
知道上次在紫荆关夺关而入,明廷必然会在此地多加防范。所以这一回,他改走居庸关。
并从一开始就祭出了朱祁镇这个王牌,就尝试一下还能不能有上次的幸运。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上一次紫荆关能成,是因为太后跟郕王再怎么三令五申,这位也是天子。
是大明之主。
不管是为了迎驾之功,还是防止九族被牵连。沿途关卡的将士们都不敢过于阻拦,唯恐伤了圣驾。
但今时不同往日,郕王殿下登基,成了大明新皇。
那他所言便是圣旨。
圣旨三令五申,让沿途各关卡认真备御,绝不可受贼兵欺诈而枉开关口。否则的话……
他们很可能也变成一具具尸体,被砍下头颅传至各关传看。
就好像之前紫荆关那几个一样。
血的教训面前,居庸关守将与兵勇们不但没乖乖听命,还即刻点燃了烽火、拔出了刀剑。警告他们不可再往前靠近,否则立即开炮放箭。
态度十分强硬,可惜守将不是于谦,到底还是免不了投鼠忌器。
不敢真个把朱祁镇这太上皇射成筛子、轰成碎片。
只鏖战许久,死伤三千,借着地形与武器优势,留下了五千多贼兵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