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我的眼前爆开了大片青紫的血花与污秽。
连惨叫声都没有，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我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半空中的血块七零八落。
它们被割裂的脸上，犹带着临死前的表情，哥布林就是那样愚蠢的脸蛋，亢奋与自满，丑陋又滑稽。
但是它们目光中闪耀着的最后那一丝灵性，却投向了我……
是在表达什么吗？
欢迎我回家？
有人欺负我所以来帮忙了？
还是……
干死他y的回家一起吃大餐？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它们没什么脑子。
它们一出生就被丢到了那里，是三张不怎么干净的白纸，但上面只有被我写下的痕迹。
如果好好教它们仁义礼信，哥布林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没有人知道，只是我心里很难受。
哥布林会流泪吗？
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想我已经在流了。
或许是在流血，视线已经变得模糊。
它们三个都是笨蛋，每次都会冲过来跟我抢食物，每次都会被我暴打一顿。
然后排排坐，吃果果。
每次它们三个只能分到一点点。
没办法，就那么一点口粮，我只能自私一点了，饿不死你们就行吧。
我以为我不会在意它们的生死。
它们是哥布林，而我是人。
我还想着咬它们的肉充饥呢！
呵呵……这算闹哪样！
走好，不是兄弟的兄弟们。
可恶！
这胸口涌起的郁结是什么？
愤怒？悲伤？
还是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会在意哥布林的生死？
为什么它们要像傻子一样冲过来？
为什么……现在的我还是这般软弱无力！
那股憋着的闷气就像火烧般直冲我的嗓子眼。
我停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只想着往前爬行。
黑发剑士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抖了抖手腕，散去血滴，那把哥杀剑又像崭新的一样银光发亮。
“下一个就是你了，还不打算告诉我哥布林王的下落？”
“呵……呵……”
我的口中竟然吐出了不一样的声调。
嗓子就像被哽住了，越想发出声音，越是卡得难受。
“呃……哦……呵……”
我终于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嘎呜”以外的声音。
“为……为……什……么……”
我第一次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可能那时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觉得那股忿满无处发泄，再不倾吐就要酸哽得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我怒吼而出，终是将那股郁气爆发开来，伴随着一口浓浓的血浆。
“哦？终于肯对话了？”黑衣剑士停下了刺向我的利剑。
“它们什么都不懂，才刚出生不久！”
“那又如何？”
“为什么杀死它们？”
“因为是哥布林。”
“它们什么都没做过！你是它们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也是最后一个，对它们，我已经很仁慈了。”
“非要赶尽杀绝吗？”
“哥布林必须死。”
“哪怕什么坏事都没做？”
“现在不做，将来也会做，它们是畜牲。”
“如果有人教它们不要做恶呢？”
黑衣剑士轻呵了一声，“可笑，天方夜谭。”
“可有人给过它们机会吗！”
“人类中没有畜牲吗！”
“哥布林中不能有好哥布林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脱口而出，等狂吼一阵后才真正确认了自己竟然真的能跟人类沟通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想来也就那样吧，宫廷内斗、种族纷争之类，哥布林皇帝之前的寥寥数语就得窥之大概。
眼前这个男人明显还是身处漩涡中心之人，偏偏盯着哥布林不放。
“哥布林就是哥布林，杀光就好。”
说着，又在我身上刺了一剑。
“啊啊啊啊！”我再次尖叫，不再是“嘎呜”之类的声音，活生生的人类叫喊声。
黑衣剑士罕见地眉头一皱。
我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忍着痛楚嘲笑道：“呵……怎么？有在杀人的感觉了？”
“你是只哥布林，虽然有些奇怪。”
“可以对话难道还不能说明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黑衣剑士忽然正视我的脸，我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他。
说实话，他真的很帅，就是“前世”印象中标准的王道主人公模样，黑发黑瞳，剑眉星目，坚毅的脸庞更是能看出经历过无数的磨难。
他好像是在观察我，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有镜子，我也很想仔细看看自己。
“你……跟它们是有点不一样，眼睛还是黑色的。”
黑发剑士像是得出了结论。
“可惜你还是要死，而且刚才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知道他说的是“侮辱光辉圣女”这件事。
刚才在圣女的洞穴内，黑发剑士即便见到那样的惨剧也表现得非常平静。
我是说对女性的那种感情，光辉圣女可是规格外的大美女，正常男性都不会无动于衷。
不知道如果告诉他“是圣女主动勾引哥布林”会是什么表情。
不对，他根本不会相信吧。
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那个罪过，你会放过我吗？”
黑衣剑士丝毫没有犹豫。
“不会，哥布林必须死。”
“哈！那你还找什么理由？”
“我是在想，如果你不是哥布林，或许可以不用死。”
“哦？哪怕做了那样的恶事？”
“至少不用我来杀死你。”
“你还真有趣，死在你手上也许不冤，但我还是要说，你刚才不该杀死幼崽。”
“没办法。”黑发剑士似乎是有叹口气。
“什么意思？”
“这把哥杀剑上有着神明的赐福，对付哥布林会有特殊的效果。”
“我看到了，切豆腐一样，还非常变态。”
“但是我必须把眼前的哥布林杀光，否则我就会变成哥布林。”
“靠！那是诅咒吧！毛线的赐福啊！”
看着黑发剑士毫无波澜地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我忍不住骂了声。
“蠢货，你怎么可能每次都把哥布林杀光！”
我更好奇如果真像他这样说的，他怎么还没变成哥布林，刚才不就有一只哥布林皇帝没杀死？
黑发剑士也不恼。
“这样说也没错，当然不会马上变成哥布林，诅咒是一点一点累积的。”
“那……你要真变成哥布林怎么办？”
“不会，在那之前，我会自己杀死自己。”
我有些明白他的冷漠与无情了。
就像是一个被执行了死缓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