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校程移开视线,掐灭了烟,“我自然是管不着你穿什么衣服。”他笑笑,停顿一下,继续道:“也管不着你当谁的妈还是姐。但是劝你趁早回去。”
经历苏印生病时的宣泄痛骂,许校程倒没有那么拒人千里,像是认真的在提建议。
可苏印显然不会听,“我为什么要走?”
许校程说:“这里是工程队,不是你旅游度假的地方。”
条件艰苦不说,周围还都是男的,她留下确实不方便。
许校程也不可能会在这里常待,他过几天会回北京处理公司的事情。
可苏印还留在这里,想到这个问题,许校程就觉得头疼,打小就特别败事有余的沈然,每次捅娄子时都不会让人失望。
“回你的大城市,继续画你的画,不比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有用?”
苏印说:“这里也是我的工作。”
话说完,她听到了一声冷笑,对她义正言辞回了一个无情嘲讽。
许校程靠近了几步,到了她面前,步子却没有停下,他一直往前走,苏印刚开始还仰着脖子看他。
许校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晌道:“苏印,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拿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他,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许校程上前一步,苏印为避免和他接触,往后退。
他进,她就退。
一步一步的。
一下,身后坚硬的触感。后背靠在墙上了,没地儿退,她倒不怕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苏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面色苍白,冷若冰霜的自己。
她听到自己说:“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什么?”
“怕我出现在你周围,想尽办法也要将我驱逐在你的安全范围之外。”
有那么怕吗?
她不是洪水猛兽,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开始的躲避和初次见面时,高高在上的想要划清界限,她或许真的会离他远远的。
许校程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刻意保持的距离骤然被打破,“满眼都是居心不良。”
苏印伸手去挥,刚抬起来,便被她压住。
他动作迅速到令人发指。
压着她,手按着她的胸脯,他一字一句道:“你这里在想什么?苏印。”
苏印笑笑,说:“在想怎么报复你。”
他靠的这样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些烟味。可这味道,将过往的一切一骨碌的唤醒。她的神色越来越冷。
许校程盯着她半晌,移开视线,身体也往后撤,那只碰触过她的手收到身后,似乎是在懊恼自己的举动。
他此刻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疏离和冷淡,在短暂的沉默之中,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苏印,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六年了,将近七年的时间。
昔日的恋人站在自己面前,对他浅笑着说了一句她是来报复的。
他自问不是多情的人,也曾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认真付出过一段时间,真心的对她好过,细数下来曾经的相处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候,可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许校程觉得,她说出的这番话很可笑。
他的生活忙碌又虚与委蛇,他很少怀念过去,每一步路,好的坏的,走过就不会回头。
所以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过去耿耿于怀,许校程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可是心里却涌起怪异的感觉。
“为我这么一个人,不值得。”
有些话并不适合说破,有过感情纠葛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相安无事到做回朋友。
苏印愣了下,说:“是不值得。”
她补充道:“可是我会无聊。”
许校程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苏印说:“你默不作声消失后,我其实找过你……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来我就当你死了,也开始和别人交往,可是细算下来,也碰到过渣男,但细算下来只有你是人渣。北京第一次在交警队见你,我其实就一个想法,你还不如就在六年前莫名消失时死了。”
语言是可以判死刑的,有心伤人的时候,它的杀伤力不会小。
因为感冒,苏印的头还是晕乎乎的。
“人渣?陈隽他又好到哪里去了?”许校程一手扶着看起来有些站不稳的人,嗤笑。
苏印看着许校程,听着他说出的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狠厉推开。
她眼神当中,是明显的,类似于……厌恶的东西。她无话可说,从他身边走过去,一步步上楼。
许校程回想着她刚才的眼神,那里面的厌恶和嘲讽。
他站在那里,平稳着心绪。
可是,情绪是压制不住的,越想压,莫名的那点敏感就往上冒。他没想到,她的眼神,也可以透露出那种厌恶。
那种厌恶,像看一团垃圾的眼神,太刺人了。
他转身上楼,步子很大。
.
到了门口,苏印伸手摸房卡,外衣口袋里没有。
她低头,又仔细找了一遍。刚掏出来,身体却突然被一个大力一揽。
她身体被扯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跌倒了一个怀抱里。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抬头,对上了他阴沉的过分眼眸。
“你神经……”
话没说完,他揽着她,伸手拿出什么东西。“滴”的一声,门开了。
她被带进了隔壁的房间,他反手关门,将她抵在墙上,一只手紧紧的桎梏着她。
“你神经病!”苏印喘着气,终于将刚才没说完的半句话说完了。
他凭着身高俯瞰着她,眉头皱着,脸色冷峻。“神经病?”
重复着她的话,低头猛然咬上了她的脖颈,用了力道,苏印脸色一下疼的苍白。
他抬头,咬着牙说:“可以再说说别的词。”
“变态!混蛋!”
他仅仅用一只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腕,压在墙上。
低头,又狠又用力的咬下去。这次是嘴巴。几乎是一下见了血,再抬头,他的唇上也沾了一些。
“继续说。”开口,语气很冷。
她呼吸有些重了,胸腔起伏着,在他和墙之间呼吸有些不畅,但是嘴上丝毫不服输:“下流!”
他气极反笑,看着她。赞扬般的一句:“这么多年不见,本事见长。”
下一刻,伸手拥住她,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她整个人都被抱起,被丢在床上。酒店的床弹性很好,她跌进去,一下子的失重让她头晕脑胀,还来不及爬起来,身体上方罩下来一个人影。
“这张嘴是越发厉害,让我看看别的,是不是也一样厉害。”他恶劣道。
苏印猛的惊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印,你是还没被错误的感情教训够?来存心找虐的?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又上了你,你觉得会有什么不同?”
他嘴角带着讽刺的笑。
“会有什么不同,嗯?六年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还是痛恨的周焕会改头换面,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伴随着这笑,苏印看着他将手放在了皮带上。
清脆的一声响。
苏印抬头看他,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已经将她彻底出卖。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完全没有想到。
她呆愣在那里,足足有十几秒,触感让她猛然惊醒过来。挣脱出一只手,来使劲的推他。
“……恶心。”
“什么?”
“我嫌你恶心。”
许校程整个人愣住,随后被彻底惹毛。
不清楚是她着急了,用的力气确实很大,还是他没防备,又或许是压根没想着防备她。他就被推开了,可随之,是更大的力道控制她。
两个人,床面上有了明显的褶皱。
他们像是有极大的默契,都不开口,只是一味的用力。他用力桎梏,她用力挣脱,都较着劲。
两人用的力气都不小,不一会儿,苏印就已经精疲力尽。因为感冒,她呼出的气息都有些滚烫。
终于,从他手里挣脱出一只手,这次她学聪明了,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朝身上人的脸挥了过去。
许校程的反应比预想中的要快,他抬头,但是并没有躲避及时。她的指尖擦过脖子,一阵刺痛。喉结处的疼痛感叫他松了桎梏住她的手。下一秒,她就从床.上爬起来。
苏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而后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
房间门被关上,很大的声响。
许校程坐起来,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目光又移到凌乱的床铺上。脸色阴沉,可眼神里又是更为复杂的东西。
他起身去浴室,用冷水洗脸,水沾到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抬头,镜子里的自己,衬衫领口凌乱,脖子上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人影,再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像个强.奸犯。
他转身回来,坐在床上,面色像是寒夜里的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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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校程和苏印在一起的第二年春天,苏印开始专门学习绘画。
她很有天赋,做事也极认真,经常在画室一待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许校程比赛也比较多,偶尔有空余时间就去画室找苏印。
在满画布落日余晖中,许校程问过苏印一个问题,“我是你的什么?”
苏印沉默着想了一会儿,认真说:“潘多拉魔盒。”
她神色专注调配颜料,画笔松松固定着头发,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许校程觉得,她身上总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是她的潘多拉魔盒。
里面承载过似锦繁花,也有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