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宇宙生病发烧的那一夜一样,七林就靠坐在床头边陪着她。
或许是因为七林的陪伴冲淡了对恐慌症的恐惧,或许是连续四天没睡好实在是睡眠不足,宇宙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中,她独自一人躺在卧室里的大床上,忽然就呼吸不上来。
她百般挣扎,然而越来越严重的窒息感在宣告着一步步靠近的死亡。
在极度的恐惧中,宇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从床沿跌落在地带来的痛感刺激了她的神经。
在意识回笼的瞬间,恐慌症也随之而来。
宇宙双手撑住床头柜试图直起身体,却不小心将杯子扫落在地,玻璃碎片呈放射状散落在了她的周围。
然而,混乱掉的思维中早已没有了安全意识,甚至连玻璃划伤手心的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努力站起来冲向闭合卧室门边,她想去客厅,她想向七林求助。
然而握住门把手时,宇宙在窒息的抽噎声中松了力道。
她不想让七林看到这幅模样的自己。
宇宙跪坐在门边,额头靠着冰凉的墙面,用徒劳的喘吸进行着世界上最孤独的斗争。
她希望这煎熬的过程赶紧结束,希望七林不要听到这奇怪的响动,然而——
“宇宙?”
在剧烈耳鸣中,宇宙隐约听到了七林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往门边挪了半米的距离,用身体挡住了即将打开的门。
宇宙睡着后,七林去客厅沙发上小憩,被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吵醒。
他原以为宇宙醒来喝水,不小心将杯子碰掉,然而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粗重又剧烈的喘息,伴随着电视电影里被勒住脖子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七林一下就慌了。
在感觉到门后的阻力后,他再也顾不得旁的事情,猛地用力将门推开。
“宇宙?!”
七林看到了黑暗中跪坐在地下捂着自己喉咙的宇宙。
他打开灯,然后冲上去将人一把揽进怀里,拨开她不正常蜷曲的双手,看到了脖颈处晕开的血迹。
这幅场景实在是引人误会,七林快被吓疯了。
他立刻去寻找创口,在发现这些血并不是从颈动脉流出,而是掌心被玻璃划烂时,终于松了口气。
宇宙不知道七林在做什么,不知道他经历什么样的大起大落,只是因为被他撞见了发作瞬间而感到难堪。
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掌心的伤以外没有任何问题,但怀里的人明显在持续地颤抖,而且一直喘不上来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宇宙此时此刻自然是说不出话的。
这个情况明显十分异常,七林浅薄的医学常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提供合适的帮助。所以,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20。
在按下拨打健的前一秒,宇宙竟然一把抽走他的手机扔到一边。
宇宙想发声制止七林的行动,但却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快熬过这一轮发作。
还好,当七林不明就里,去拿回手机准备再次拨打电话时,久违的空气终于席卷宇宙的鼻腔和口腔。
“别打.....不用打.....”
这次发作的时间比第一次长一些,全程将近五分钟左右,这让宇宙的声音变得格外尖锐刺耳。
听到她说出话来,而且明显呼吸顺畅了,七林这才稍微冷静了些。
他将瘫靠在墙边的宇宙抱了起来,一下下抚着后背为她顺气,直到呼吸的频率和声音逐渐恢复正常。
宇宙这个反应,明显很清楚病因。而且,听到他要进屋时在那么难受的情况下,还努力挡住门,说明她并不想让他知晓实情。
他单手抬起宇宙的下巴,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沉声问:“怎么回事?到底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宇宙死死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蜿蜒而下,一滴滴地落在了七林的掌心。
七林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答。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倾身吻了吻宇宙的额头,放缓声音说道:“怎么样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其实,七林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他不知道宇宙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得了什么病,看她怎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又担心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七林竭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记得第一次在子梅垭口看日落金山吗?都说在日照金山和日落金山时分许愿很灵验,我一直不信的。但带着你去的那次,我悄悄地许了个愿望。”
只要不是继续追问,说什么都好。宇宙吸吸鼻子,哑声问:“什么愿望?”
七林低头笑了笑,说:“当时许下的愿望,也是从去年九月以来持续至今的愿望.....我希望自己足够幸运,幸运到有机会了解你的一切。”
宇宙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他的想法早已和她息息相关。
“现在,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我认识你,了解你,喜欢上你,如今竟然能走进你的生活。”
卧室采用的是无主灯设计,所以暖色的灯光恰好柔柔地从七林身后洒落,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轮廓。
在这原本令人恐惧、痛苦、煎熬的漫长的夜,男孩温柔的声音,连同他的一切,终于敲开了宇宙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此刻窝在七林怀里的宇宙觉得格外安全踏实,好像有他在,无论如何都可以,无论如何她都能活下去。
既然如此,再任性一些又有何妨。
“我.....”
七林察觉到她的犹豫,也不催促,就一下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心,无比耐心地等待。
宇宙咬着唇,不断地深呼吸。
“我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说我是.....”
宇宙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她害怕七林知道,并不只是觉得难堪,更多的是不想承认。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竟然如此的脆弱。
“我得了恐慌症.....是焦虑症的一种。”
亲口承认的这一刻,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七林,抽泣着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