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颤,天色塌陷,没有被波及到的幸存者缩在家中,甚至不敢看外面那宛如噩梦降临一般的景色。
昔日整洁,偶有落叶的街道延伸出了几条鲜血汇成的小溪,将青黑色的路面划分成了强硬的几块,壮着胆子的冒险者们打开门,用自己的生命向其他人提供了警告。
岛城的警备力量已经无法继续运转了,红晶巨兽带来的不仅仅是超大范围的地震灾害,还有更加恐怖的红晶子实体的大规模袭击,它们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群众,破坏能看见的一切东西。
简直就像是只为了毁灭而来。
那些不明来源的,诡异程度只高不低的“活死人”却也在这时退场,杨钧就亲眼看到了,一个明明之前还是出租车司机的家伙突然爆发出了超人般的力量,一拳打碎了那足有两三米高的红石头怪物。
杨钧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可清楚地记得上周自己还给那司机贴过违停的罚单。
队长却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告诉他优先攻击红石头怪物,不要去管那些诡异的“活死人”。杨钧点点头,其实不用特地嘱咐,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哪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之后还有几个其他的,像那司机一样的“活死人”加入战斗,杨钧尽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机械性地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击退一次又一次的敌人,不让它们进入这街区。
直到“活死人”盟友的突然集体倒地,杨钧只听到“咚”的一声,那司机就已经脸色铁青,像是早已死了好久的尸体一样倒在了水泥地面上,他的头明明都摔破了一个大洞,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
就算流出来点,也是快要凝固的……
“杨钧!”
队长又在喊他,杨钧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便看见那四米多高的,宛如恐怖片中丧尸首领一样的家伙突破了防御线,径直抓起队长的身体,一把捏成了烂肉!
“啊啊啊……”
血腥的一幕刺激着在场每一位警员的内心,红晶子实体散发出的暴虐气息使他们想起了为人的本能,手中的武器几乎快要握不住掉到地上,没有立刻溃退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杨钧是离着队长最近的人,所以那股滚烫的鲜血直接便淋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的眼镜糊住,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惟有一件不需要眼睛也能确定的事情——他快要死了。
快速回顾了一遍自己不算长也不算精彩的人生,杨钧忽然在这时听到了一段若有似无的歌声。
那歌声绝大部分是在用婉转的嗓音低吟着曲调,仅有的几句歌词,也像是属于小语种,杨钧听不懂其含义,但能从中听出某种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潜伏在他的身体,他的基因,他的灵魂中的恐惧。
这歌声听起来十分动听,但杨钧却感觉自己心脏部位越来越冰冷,有某种力量正作用于他的头顶,像是要从那里强行抽离出什么东西。四周的环境一下子转为寂静,原本的枪声,撞击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雷鸣般地震动都突然消失了,只有那似是诉说,似是祷告的歌声还在耳边。
胸口好冷,好疼,像是有一块不化的坚冰被按在那里,不断地带走着他生命的热量。
“咚!”
杨钧最后再一次听到了这种倒地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来自于他自己的后脑了。
不止是他,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红晶子实体,甚至范围再广一些,每一个躲在家中,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听力是否正常,神志是否清醒,都在那一曲幽恸的歌声中,沉默着失去了生命。
化作死域的街道上,只有一位身穿繁复黑色连衣长裙的女性,她披散着如墨的长发。赤脚踩在被血污染的路面上,那污迹却始终不能沾染其上,附近的死者所逸散出的黑红色物体,源源不断地流入她手中那本暗红色的书籍。
夏梦瑶低着头,额前的黑发似乎长长了不少,足以将她此时的表情盖住,只留下一张还在吟唱着仿佛从亘古时代流传的,并不为人类或任何生命而咏唱的歌谣。
死亡,无声无息的死亡,正如瘟疫一般,随着那清远而婉转的歌声传播到夏梦瑶足迹所在的每一处,收割着每一个鲜活的人类灵魂。
这是比红晶巨兽更可怕的灾难,它沉默着将岛城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Syntym?hetkell? -Kaikki on menetetty.El?m?n lis?ksi……”
钟和暂时停下攻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好在平日里还算坚持的锻炼在此时发挥了作用。相比于自己,她更担心身前的蔡副队长,一把年纪了,却还能这么拼命,这么……
一阵宛若从天边传来的奇怪歌声突然传到她的耳中,钟和不由得捂住自己冰冷的心脏,一阵阵刺痛从那里发出,使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
她看见蔡叔宽厚的背影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武器贯穿了胸口,一声没吭地倒在了地上,再没站起来。
“pitk? el?m?.Luulin sit? kokemukseksi.Itse asiassa se on etsint?.
olkaamme ainutlaatuisia.Kohtalo.……”
田雨涵和萧何同时听到了这动听而不详的曲调,看到了薄雾中不断有人影倒下,像是一场发生在梦中的幻境。
“小姐!”
田雨涵感觉一阵头晕,但很快好转,她突地意识到了什么,不顾自己手上还提着绝密的非凡之物,径直闯进车内,眼看着方芫温柔而绝美的容颜一点点被迷惘的痛苦沾染,口中发出无意识地痛呼。
她已管不了什么暴不暴露的风险,手中长剑的寒气散出,被小心控制着靠近方芫的心口,那种外来的本能瞬间杀人的极寒却在此时截停了她生命的流逝。
但这只能保住一时,死神般的歌谣仍然在每个人的耳边低吟,方芫很快就要……
“……Joskus voi her?t?.Jotkut unohtavat toisensa.……”
一处已经因巨兽而塌陷毁坏的地下隧道,罗云舟撑起一块墙壁般的巨型水泥块,确认包括赵市长在内的一众人员一个不少,脸上稍稍放松。
刚才的情形极度危险,谁也没想到那块出现在隧道前的“巨石”居然是活物,更没想到那个工地的王春生会变成那种残暴的怪物,还好有这位神秘的“罗先生”及时出现,保住了在场的众人。
几乎是在听到耳畔声音的同一时间,这地下隧道内的薄雾似乎更加浓郁,浓郁到即使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罗先生?这雾……”
一个胖子这样问道。
罗云舟沉着脸:“不要乱问,不要乱动,不要乱跑,尤其是不要走出这条隧道。”
他的太阳穴隐隐鼓起,似乎在经受某种难熬的痛苦。
“Kun vihdoin tapaamme taas ja itkemme,
taivas on t?ynn? taivaallista tuoksua.Kudotaan kotimelodioita.……”
岛城一中门口,这里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护住了卫洛煌在内的全校师生。吴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却没能再摸出一根烟来。他从空空的保安房间那里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上面,脸上的外貌不断在各个年龄段的特征变换。
而在校外,入眼所见,已经有不少人倒下,包括那位坐在警车中的年轻人,他安静地躺在驾驶室,像是睡着了一样,再无声息。
常相思瞪大的眼睛一点点从头到尾,似乎是想把这因歌声而突变的城市一一扫过,他的嘴角被勾动,先是止不住的笑意,随后干脆不再顾忌,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死!死啊!一位新的!死!”
“Lotus nukkui jonkin aikaa.Kenen perhonen?Sekoita unien aaltoja taas.……”
千变者站在一根电线杆上,将岛城的种种变化尽收眼底。
它像是突然收敛了野兽的本性,就在夏梦瑶转身离开之后,它不再四脚着地,而是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直立起来,一点点地活动着自己的肢体,像是一个刚刚进入游戏的新玩家,正兴致勃勃地适应着各种操作。
紫黑色的手爪闪着诡异的光,反射着它没有瞳孔的眼睛,反射着前方颤抖着前行的红晶巨兽。
“飒!”
忽的一声破空响,电线杆上已不见了人影。
意识空间内的方若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困住他的淡紫色蜡烛已经消失到了只剩薄薄一层的程度,虽然仍然无法挣脱,但他能从隐约的缝隙中看见身下无边的虚无。
而在那虚无中,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精妙至极的巨大的黄金色物理结构正在形成。
0624小脸煞白,抱着头缩在了一边,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