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被子被谢荣轩猛地掀开,吓得一旁的阿福不敢待在房间,只敢到廊下战战兢兢地站着。
谢承安只得坐起来:“不知何事让父亲这般动怒?”
“你还有脸问我!你竟然敢那般对待宁姑娘!宁姑娘啊,那是宁大人的亲妹妹,是小他十几岁的妹子。他们兄妹,特意过来看你。诚意比天都大!你竟敢,你竟敢回绝?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
谢荣轩暴跳如雷,气得满脸通红。
谢承安嘲笑道:“父亲,你是否觉得,你从未离权势那么近?又从未离权势这般远?”
这句话也让他自己觉得好笑,甚至真的笑出来了。
谢荣轩呆若木鸡:“你这逆子说什么?”
“若是能让我娶了宁姑娘,靠着我这裙带关系,你也能往上挪一大步?是这样想的吧?因此如今你急得不行!但是,与我何干?”
谢承安一脸轻松的笑意。
谢荣轩扬起手,还未打下去,只听谢承安又说道:“父亲,你这一巴掌打下来,没有考虑后果吗?只怕是,离权势近不近的我不知道,到时你头上的帽子还保不保得住,才是个问题。”
谢荣轩痛心疾首:“你这逆子!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为父哪里亏待你了?”
“这句话,你得去问问我娘,你有无亏待我娘?至于我,你亏不亏待我,我也不放在心上。至于你心里所想,靠着我你想往上走一步,再靠着我,提携提携你那庶子……都不用想了罢。”
正从门外走进来的江氏听到这番话,两行泪马上就汹涌而出。
她的承哥儿啊,都是为了护着她。
为了护着她这个娘,不惜与他爹翻脸。
谢荣轩见江氏进来,满腔的气恨有了发泄的地方:“还不看看你养的什么好儿子?竟然敢阴阳怪气地骂他爹了。骂我也就罢了,竟然敢让人家三品大员的亲妹子在咱们府里大哭。我可告诉你,这门亲事是咱们谢家祖坟冒青烟才得到的,你休要给我在这儿拿腔作势。”
“我本就对那宁姑娘无意,不必逼迫于我,没用的。你那庶子有用,让他去娶吧。”
谢承安的话更是让谢荣轩气得头顶冒烟。
若是宁姑娘能看上谢明志,他哪里还用得着在此发脾气?
那谢明志母子定会匍匐于地感恩戴德将宁姑娘娶进门!
哪像这个不肖子。
“你到底是不是我谢荣轩的儿子?你这不肖子,一点与我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江氏听着这话心惊肉跳,待要打个圆场,谢承安却笑道:“是,父亲依靠着母亲的银子起家,却又不好好对待,我是不似父亲;父亲宠妾灭妻,我更是不会像父亲。”
谢荣轩两眼似要喷火,对着江氏吼道:“承哥儿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被你教成什么样?只拘泥于后宅这点小利中,不知道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父亲也不必对着母亲吼!父亲所言的大利是何物?是依靠着女子的裙带关系,能一步登天,平步青云?我,看不上!”
谢承安似完全不在意谢荣轩的脸色,依然不紧不慢地反驳着。
江氏上前来,扶着儿子的肩膀:“承哥儿,你不必为了娘和你爹爹置气,单从你自身来考虑。娘也觉得,若是你能娶了宁姑娘,当真是你的大助力……”
“娘,不必再说了,我岂会为了一官半职去委屈自己娶不想娶的人?”
谢承安对着江氏也开始皱眉了。
谢荣轩冷笑道:“好,好得很!老子倒要看看,你是有多大能耐,多好的眼光。老子倒想看看,你究竟想娶一个什么样的狐媚子?”
谢承安毫不在意地笑笑。
他也不辩驳。
他更不想苏木兰被牵扯进来,影响到他们才刚刚有希望的感情。
接下来的谢承安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任凭谢荣轩从各种大义大利的角度出发,解读这门亲事的诸多好处,他都不发一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都是当爹娘的来决定,今日我便与宁大人说,过几日就去京城提亲。”
谢承安眼见好言好语说不动他,气得头脑发昏,更是使出了杀手锏。
谢承安总算回话了:“那到时我这个人不见了,爹爹你自己去拜堂吧。”
一句话成功将谢荣轩气得眼前发黑,大吼着“不肖子”。
得知谢承安被禁足于院子里,江睿彦也十分苦恼。
这阿弟,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啊!
那宁姑娘,看起来十分娇纵,说是心悦他,但是哪怕能顺利成婚,谁又知道几年后又是何光景呢?
江睿彦又想起苏木兰来,苏姑娘是十分爽朗的性子,生活里也很有新鲜玩意儿,看来她和谢承安才是真正的一对。
难怪阿弟那么喜欢她,总是为她鞍前马后。
可惜啊,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实难成事。
苏木兰也完全不可能去做妾室的。
谢承安也不可能娶个高门女子后,再想着让苏姑娘去做妾的。
这事情就僵在这儿了。
江睿彦叹口气,一时想到他们,一时又想到自己。
来到谢家,遇到两次卢兰,她两次的反应让他知道,不该心抱幻想了。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很想去问个清楚,想听她亲口说。
好不容易趁着没人理他时,又打听到卢兰带着丫鬟去了大厨房,江睿彦按捺不住,让阿吉推着轮椅过去。
阿吉虽然也想劝少爷不要冒险,但他也深知少爷的脾气,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其实也是很执拗的。
当主仆两人沿着小径过去,只听到卢兰的声音:“真是给张婆子脸了!一个下人,也敢说我什么按份例不该吃那鸡腿!我又不是吃她的银子……”
话未说完,就看到了江睿彦主仆,避无可避,只能打招呼道:“彦表哥。”
说完就想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哪知江睿彦轻声道:“故人叙一下旧,又如何?你若是想引起人注目,那咱们就在这儿谈。”
卢兰急了,对一旁的岔道挥了一下帕子:“往这边来,这边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