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安敷衍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以前看这谢家人,他总觉得再如何也是自己的血肉至亲,哪怕心里有所不喜,也会忍耐着,包容着。
此时,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自己并不是谢家子。
阿福见谢承安默默地躺在床上,也不说话,却也并不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大少爷都在心里忍着呢。
“少爷,您不去玩蹴鞠吗?”
“不想去。”
“清明时节,好不容易清闲两日,不如去踏踏青?”
谢承安不耐:“下去,不用管我。”
阿福下去了。
谢承安只觉得一阵孤独与迷茫。
自己不是谢家子,那么亲生父母又是谁?为何要把他弃在路边?
母亲很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工具了,真情肯定也有,但不如自己想象那么多。
这也是正常的,应该要理解的。
那么自己呢?这一辈子为了母亲的心愿活着?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躺了许久,他才从混乱中清醒一些。
叫阿福来收拾了包袱,自己去与江氏辞别。
“你们清明休沐几日,难得有空闲,不好好歇着,为何急着要走?”江氏微皱着眉,“还在想着那些事儿?”
“并非如此。娘,我想早点回去用功。”
“也不急在一时。”江氏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就待在我身边,让我放心。”
但谢承安还是固执己见:“娘,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又和那谢明志同行,我不想。”
谢明志被伤成那般,是要好生休养些时日的。
江氏只能放人:“行。阿福,好生照顾着少爷。”
谢承安亦去与谢老爷子老两口辞别。
谢老爷子吹着胡子:“以后不可这般任性,谨记你是我谢家嫡长孙,要有嫡长孙的样子。”
白氏嗔道:“承哥儿,你下手也忒狠了,那好歹是你的亲弟弟。”
谢承安并未再顶撞,垂头称是。
老两口见他态度良好,放过了他。
马车出了谢家大宅的大门,谢承安暗呼一口气。
这是自由的味道!
“去青松县。”
阿福认命地应了声,他就知道是这般,少爷早早地要走人,就是在找机会,想要去找苏姑娘。
行至半路,忽然下起了雨。
“阿福,你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好吗?”
阿福没料到大少爷忽然与他谈起了心,回道:“少爷,小的觉得日子挺好的呀,陪着少爷一块儿长大,活儿也轻省,月钱也不少。比起一般人,日子算是不错的了。”
这样吗?
“此时下着雨,我却让你赶路,你也会觉得难受吧?”
阿福憨憨一笑:“少爷,也就是您怜惜下人,才会考虑小的难不难受呢。这才下多大的雨,算什么事儿?只要少爷有需要,别说下雨,就算下雪下冰雹,哪怕下刀子,该走还是要走啊。”
谢承安不再说话。
他想着若是自己不被江氏捡回来,替代了谢睿彦,那么他又是什么身份,什么家庭?
或许,他也该像阿福一般,有口饭吃就该满足,没人打骂就觉得开心?
为人奴仆,或是在外头为了蝇头小利奔波,又或许,家里早已经穷得吃不起饭。
一路上乱想着,待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是在苏木兰的小院子门口。
阿福低声道:“少爷,小的想着您是想过来坐坐,因此……”
“你做得不错,我正是这般想的。”
主仆俩下了马车,阿福撑起了伞。
“长姐,有人敲门。”苏喜儿听到了敲门声。
“你别动,我去开。”
眼见天色将黑,又下着雨,苏木兰怕是有什么危险,因此不让苏喜儿去。
待她打开门,看到谢承安主仆,甚是诧异。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见谢承安如此有礼,苏木兰又觉得怪异,把他们请了进屋。
还好,院子里有屋檐,马也得以进来避雨,不至于一直被淋着。
谢承安手里还捧着那粗瓷碗,苏木兰觉得好笑:“为何一直捧着?哪有这么金贵?”
“它被我庶弟扔到水缸里,泡了水,我不知道它是否还能活。”谢承安满是歉意。
“无事,我另送一盆给你。这一盆给我吧。”
说着苏木兰便把那粗瓷碗接了过去。
“可是,换了一盆,也就不是原来的它了。”
苏木兰更是觉得无语:“谢大少爷,你也太过感性了。它再重要,也只是用来观赏的,在我眼里,也就值点银子而已。为何这般费神?”
谢承安说不出话来。
看着苏木兰又去给他们主仆泡茶,想着说一声还喝之前的普洱,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倒是苏木兰又问:“发生了何事?怎么觉得你怪怪的?消沉了许多。”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谢承安破防了。
她能看得出来他消沉了……
她懂他的不安与迷茫。
谢承安喃喃道:“原来你懂。”
阿福及时从厅堂退了出去,自己去灶屋里坐着。
苏木兰微微摇了摇头:“这下着雨,你又是这样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不愿说也无事,吃个便饭吧。”
苏小柏也回来了,看到谢承安很高兴,连忙打招呼。
“清明不是休沐吗?你不会是去学堂了吧?”谢承安觉得有点奇怪。
“是有同窗邀请我去他家一起读书。”
谢承安点头:“能有志同道合的同窗,一起努力上进,要好好珍惜。”
苏小柏乖乖地应着。
“自己也才多大,在小柏面前竟还像个长辈般殷殷叮嘱着。你家长辈日常也是这般对你的?”
说完这话,苏木兰却见谢承安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方才又听他说“庶弟”扔他的东西……
苏木兰便知道他的家里定然也是不平静的。
“长大就好了,以后你能为自己的事儿做主。或许现在你还受着家里掣肘。如果你成长得极为优秀,以后谁能掣肘得了你?”
谢承安心里一震:“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想吗?你家世不简单,大家族里肯定纷争更多啊。你享受了资源,当然要受限制了。”苏木兰理所当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