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定是高门大户,单看他行事便知。端看这县里数一数二的香绣楼,竟也是他家的产业……我实是担心,若是日后,他家里看不起咱们,看不起我这个娘……我也不能拖你后腿,阻你前程。不如,咱们就断亲吧。”
于氏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又是眼泪汪汪。
苏木兰感到惊讶,于氏一向都想牢牢地巴在她身旁,此时却愿意为了她的“大好前程”,自愿与她断亲。
“娘,你说到哪儿去了?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小柏着想。断不断亲的,以后让小柏如何考功名?再说,莫非你以为咱们断了亲,那高门大户便看得上我了?
首先,我是童养媳,又是被退过亲的;再说,我年少失怙,也为高门大户所不喜。你的那些‘过错’,虽是‘过错’,但断不断亲,在高门大户眼里都是一般无二。最最重要的,别人为何不在府城甚至京城,择一门当户对的良配,倒要来和我这乡野女子来谈婚论嫁?”
苏木兰无奈,只得一条条掰开了说。
得跟她说清楚了,不管如何折腾,自己与那谢承安都不可能。
于氏的心里似被堵住,难受得慌。
“难道就无其他办法?娘看得很清楚,那谢家小哥分明就是心悦于你。”
苏木兰只得再次打消她的念头:“心不心悦的,根本不重要。我只当他是个寻常友人,他为人豪爽,出手又大方,对我们都算不错……”
说到这里,苏木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这不是在白白享受别人的好吗?
“总之,我只当他是友人。他也算得上是小柏的良师益友。今日我也已跟他明白说了,说男女有别。他也不会往其他方向乱想的。”
苏木兰似安抚了于氏,也似安抚了自己。
这谢承安,才十五十六啊!初中生?初三的年纪?
于氏呆呆地看了苏木兰一阵,又劝道:“不管如何,不能为你弟妹耽误了你自个儿。即便咱们攀不上谢家那么高的门第,在这县城,总也能找到好的……”
于氏看着苏木兰脸上浮起不耐,她也不敢再说。
苏木兰微微皱眉,顺手拿了一小包茶叶给她:“晚上千万别喝,喝了睡不着。日常用了饭后,喝点消消食。”
于氏极欢喜地接过。
这可是茶叶啊,多金贵的东西。
她又迟疑着:“可是谢家小哥送的?”
“不是。”苏木兰冷硬道。
于氏只能半忧愁半惶恐地走人。
一进院子,自己烧了壶开水。冲泡了茶叶,喝上一口,极享受的。
院子里其他的租户都知道,这于氏虽然未与儿女住在一个院子,但她条件是极好的。
女儿开着铺子不说,儿子在读书。
连茶都喝上了!
其他人都不敢去招惹她,倒让她得了清静。
喝了茶,却也未能解她愁绪。千想万想都想不到长女竟是这般有本事的,却生生被家里耽误了……
陈仲良被跟班们抬到医馆,诊治了后,又抬进了家里。
魏氏呼天抢地:“儿啊,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母亲勿急,只是玩蹴鞠,一时不慎,伤了腿脚。大夫已看过,休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陈仲良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嘴角微微抽动着。
他已在尽力忍住疼痛。
大夫说了,若是再严重一些,骨头都要断了!饶是这般,也要休养半个月才好。
魏氏抹着眼泪,让小厮好生照料着。
未曾想,到得晚上,陈父气冲冲回到家里:“逆子,你这腿脚是如何被伤的?”
魏氏还待解释,陈仲良却心知父亲肯定已经知晓。
只是不知他知晓了多少……
“你可是因欺负同窗,而被同窗之兄所还回来的?”
陈仲良艰难点头,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真有本事,欺负了人家便也欺负了。为父时时刻刻耳提面命,那些个无钱无势的乡下小子,欺便欺了,反正也无人为他出头。哪知你竟是个这般不长眼的,竟碰到了硬茬子了?”
魏氏这才知道儿子的腿伤是有因由的,她抹着眼泪道:“你这个混世魔王,不是说挺厉害的吗,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陈仲良只得陈清事情经过,见父亲两眼含怒,他小心道:“爹爹,那小子的大哥实在是有些功夫的,儿子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我因一时冲动,与他签下了那赌约……若是真正追究,儿子这张脸更加没地方搁了。”
陈父叹道:“这小子行事狠辣,且有章法,他就是故意整你。”
“父亲,那小子当真是狠,说……要敲锣打鼓到咱们家来宣读那赌约。”
这下连陈父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魏氏气道:“竟有这等无法无天之人,得理还不饶人?”
陈仲良想起苏木兰的手段,有些心虚:“爹,娘,还是不要惹他们了,若是再惹他们,说实话,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陈父气冲冲地出去了。
“他家是做什么的?”魏氏则继续打听。
“听说是开个铺子的,那卤菜铺子就是他家的,叫什么‘有点滋味’。”
魏氏一愣:“那卤菜竟是他家做出来的?卤菜在这街上卖得俏呢,我都使人买过好几回。”
魏氏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若是个乡下穷小子,他们拿捏点儿便拿捏了。
却是个在县里开铺子的,似乎有点身家。
“只是开个小铺子罢了,连房产都无,还是赁了个破院子住。”
听儿子这么一说,魏氏又把头扬起来了。
家无恒产!
自己家可是有个酒楼,有个二进的院子!
“乡下来的穷小子,也咱们县里,也这般威风?咱们便使人打上去又如何?”
陈仲良脸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一时屈服,但也是为形势所逼迫。
若是能让他再将颜色还回去,他自然是如此希望的。
“但是赌约在他们手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怕他真的会在大街上敲门打锣而来。那家里的面子都丢尽了。”
魏氏一噎,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相公怕是想把他们母子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