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去了南方。
南方和尚不太适应,他习惯了北方。
就像是习惯了他的身份“陈倩的丈夫”一样。
他在南方的无数个雨夜里,都曾辗转反侧的思考着他那缥缈的未来。
反正在外面打工,看事,还是靠着老一套的骗术过活而已,挣的钱南北差异也不大。
和尚依旧租住在一个老破小里,他又回到了以前给老郑看事时候的有上顿没下顿的状态。
直到一天夜里,他发起了高烧。想吃一碗热乎的汤面,可是他找了一圈,这方圆几公里的四周都没有卖这个汤面的馆子。和尚突然就想回去了。
他不想再在这里挣扎了。
和尚看着手里的车票,他就笑了,他觉得自己折腾来折腾去的,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晚,和尚就把那粒药咽进肚子里,他睡了整整一天。
这是他第二次睡的这么沉,和尚知道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陈倩的怀里。在她自杀的那一晚......
开车回去的时候,他的肚子饿了。他还是去了那个酒吧坐在脏兮兮的皮沙发里,他慢吞吞的点餐。
酒吧老板看到了和尚,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他很眼熟,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继续去做他要的牛排和薯条去了。
和尚喝了五六瓶啤酒,他感到浑身有些热的不自在。等了半天,那该死的牛排就是端不来。
于是,他起身去上厕所。
在厕所昏暗的拐角处里,他看到了一个哭泣的男人,蹲在地上正在用刀片划拉着自己的手腕。
和尚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盯着那个男人的胳膊上的血水直勾勾的看着。
他的耳朵“嗡”的一声,瞬间就耳鸣了,听不到周围的所有声音。
巨大的耳鸣声将他的大脑瞬间拉入了一种极致的饥渴里,他缓缓地低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眼神一直游移,从他的头发,一直移到他的肩膀,再到手臂直至伤口。
胃里忽的就一阵翻滚,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哕——”
和尚的嘴里突然就甩出一根“肠刺”,他的嘴撑得浑圆浑圆的,好似要从头皮上裂开一般。
和尚扶着墙,这是第一次他直观的看到自己的异变,即便是心里建设了无数次,但当他看到自己的“肠刺”时,依旧是被吓到了。他觉得头晕目眩,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和尚嘴里的“肠刺”可不管和尚的感受, 它不停地在空中嗅探着,几近本能的疯狂甩动着身体。地上的男人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奇怪的威胁,当他抬头看的一瞬间,“肠刺”猛地就戳进了他的心脏。
心脏的血“哗”的就喷出来,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肠刺”根本不愿意停下,即便是它吸干了那个男人身体里的所有血液后,依旧不愿意停下来。
和尚眼神涣散的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他的皮肤下的血管都是青黑色的。直到再也吸不出任何一滴血液的时候,“肠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的身体。
和尚摸着嘴边的血液,眼神突然就冷了。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那根变异的“肠刺”。他成了万劫不复的傀儡娃娃。
就在这个时候,酒吧的老板端着一份热腾腾的牛排出来了......他和和尚四目相对,随即就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尖叫声。
声音很凄厉,充满了对他的恐惧。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个惨叫的郑局长。
郑局长看到李太太变异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失魂落魄的,他也突然就想起了自己。
如今,他成了李太太。他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怪物。
突然,他就明白了陈倩的死亡。
他一直不懂,陈倩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和尚没有去追那个如同箭矢一般冲出去的酒吧老板,他捡起掉落在桌子上的那块牛排,放在嘴里嚼了嚼。他感觉,牛排的味道很难吃,就像是嚼了一口拖鞋的底子。
他把嘴里的牛排吐到了地上,然后留下一片血腥的狼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吧。
车子开在路上的时候,和尚就想好了。
他要杀了老陈和与之关联的所有人。
车子开到了病院附近,他找了一圈,终于才找了那个隐秘的入口。
他心里犹豫着,却还是走了进去......
老陈看到和尚的时候,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是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
那是一种“终于把你等来了”的笑容。
老陈看着和尚,和尚也看着老陈,他俩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直看着。
和尚突然就将陈倩和他的几张照片递给了老陈。
他缓缓地抬头看向了老陈,嘴里嗫嚅了几下,终于用很小的声音对老陈说:“她死了......”
老陈站在那里,皱了皱眉头,他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和尚看到老陈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就在这几日,更早的时候......
老陈得知了陈倩死亡的消息。
他找了陈倩很久,那天夜里,毫无征兆的他就接到了一个公墓管理员的电话。说是他们查到了一个下葬的女孩的信息跟老陈要找的人很像。
老陈听到噩耗的时候,他没有声张,只是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一下。
他看着远方的夜,突然就觉得心里很孤独。
老陈开车去了公墓,看到陈倩脖子里的那根项链的时候,他再也绷不住了,便“哇哇”的大哭起来。老陈哭了许久,感觉在这么哭下去,气都要上不来了。于是,他安静的停下了,停止了哭泣,停止了抖如筛糠的身体。
他问管理员:
“人是怎么死的?”
老陈的声音疲惫不堪。
“是......自杀。”那人声音犹豫了一会儿,沉声道。
“您要多保重,还请节哀。”
管理员安慰完老陈就离开了。
老陈默默地坐在床边,他不想吃,也不想喝。他想起了陈倩小的时候的样子,小小的,留着一头的花色的发卡,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就酸了,然后一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老陈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大的作为。可是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他觉得自己还有两个宝贝女儿。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他觉得他很可怜,也很可悲,或者可以说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