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爷阴险一笑,眼睛直勾勾盯着陈三爷:“陈先生,开牌决生死,你想好了?”
陈三爷黯然点点头:“各位大贤见证,决不食言!”
“好!”海爷一转头,对身后保镖一伸手,“拿来!”
身后保镖从腰间抽出一把枪,递给海爷。
海爷把枪啪地往桌上一拍:“陈先生,这把枪,是满匣的子弹,你我无论谁赢了,即可拿起这把枪,就地处决,击毙对方!”
陈三爷听罢身子一颤,倒吸冷气,心道:怎么?海震宇变卦了?
他之前推测海震宇一定会把他绑走,带到东北,榨干他的牌技,才会杀他。
所以,刚才他大炫牌技,也是最大程度地引起海震宇的兴趣。
陈三爷有十足的把握,海震宇不会当场射杀他。
现在,海震宇突然说就地处决,陈三爷心跳一浪高过一浪,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呼吸稳定。
虽然他为了沈心茹,早已看淡生死,但他和郑小俊商量的藏枪计策,还是让他存有巨大的希望。
现在海震宇突然说当场决生死,一下打乱陈三爷的节奏。
陈三爷脑子已经乱了,无数猜测如电光石火在脑海中碰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老贼为什么急不可耐地把我弄死?
蕉爷也是大吃一惊,心道:海爷老贼怎么这么着急?当场处决陈三?关键是我女儿还没回来呢!我还没见到我女儿的面呢!
蕉爷眉头一皱,将目光投向海爷。
海爷根本不和蕉爷对视,而是冷笑着看着陈三爷:“怎么样,陈先生?开牌吧?”
陈三爷的脑子里像刮过一阵大风,瞬间把他所有的聪明智慧都刮跑了,这难道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十秒?
一掀牌,必死。
陈三爷的额头汗都冒出来了,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蓦地,冷眼相观,咬牙说道:“茹茹呢?”
现场的人,除了海爷的一方势力,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陈三爷有此一问。
海爷贼眼微眯,微微一笑:“我会信守承诺!”
陈三爷大脑极速运转:他会守承诺?也就是说先杀死我,再把茹茹放了?
陈三爷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蕉爷。
蕉爷眉头紧皱,内心也在打鼓。
这一刻,就看蕉爷的表态了,蕉爷如果点头,陈三爷就得开牌,蕉爷如果摇头,陈三爷就可以反悔,暂不开牌。
千钧一发,真的考验蕉爷的良知了。
蕉爷抬起头,再次打量自己的姑爷,刚毅冷静的面孔,坚定有神的目光,这个小伙子把命都给了蕉家了,他对沈心茹真的是爱到了极致,绝无二心!
浸淫江湖争斗多年、许久不动感情的蕉爷,竟然心下一痛。
蕉爷从没被任何男人击败过,现在面对陈三爷,这个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沈心茹命的人,蕉爷被击败了。
他再也不忍心急匆匆地送陈三爷去赴死,陈三爷在九死一生的这一刻,彻底打动了蕉爷。
蕉爷凝望陈三爷,突然,镇定地摇摇头,示意陈三爷不要开牌。
陈三爷看到蕉爷这个动作,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陈三爷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他自小无父无母,和沈心茹在一起后,本以为蕉爷作为老丈人会给他一点家庭的温暖,没想到蕉爷却是一直排斥他、算计他。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蕉爷摇头了,陈三爷心下大暖,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彼此认可,就是亲情之爱。
爱,是人间最大的动力。
陈三爷擦了一把泪水,满血复活,聪慧的脑瓜瞬间开始运转了。
他疾速思考:海爷为什么突然变卦?急不可耐地杀死自己?
蓦地,陈三爷眼前一黑:坏了!海震宇这老贼如此火急火燎地要杀了我,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海震宇手里的底牌没有了!
只有这种情况,海震宇才会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
海震宇手里的底牌就是沈心茹,想到这儿,陈三爷的心脏犹如被大锤击打了一下,浑身颤抖:茹茹很可能出事了!或者茹茹自己逃脱了,或者……茹茹被杀死了!
陈三爷甚至不敢想第二种可能,总之,海震宇现在手上没有沈心茹。
海爷看出了陈三爷的犹豫,怒道:“陈三!开不开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你要反悔吗?你开牌,我守承诺!否则,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这是暗示陈三爷,你开牌送死,我就放了沈心茹,否则,再也别想见到沈心茹!
陈三爷焦急地思考着,汗水顺着鼻梁往下流,危急关头,他生怕自己判断失误,因为这关系到沈心茹的性命。
如果自己判断错了呢?如果沈心茹依然在海震宇的手上呢?
陈三爷这半辈子走过千难万险,从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因为一旦判断失误,沈心茹性命攸关。
“陈三!”海爷大吼一声,“开牌!”
陈三爷身子一颤。
蕉爷眉头紧锁。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看着陈三爷。
海爷等不及了,一抬手,唰地一下,率先将自己的三张牌掀开!
众人探头一望:红心A、黑桃A、梅花A!
卧槽,豹子!
红葫芦加豹子!
海爷赢定了!
海爷身后的小弟开始鼓掌。
邢二爷眼球迅速聚拢,高兴地笑起来。
潘召和七和尚也难掩喜悦之色,今天终于可以把陈三除掉了。
驮爷抽着烟,面容镇定。
记者们,鸦雀无声。
众人看了看陈三面如死灰的样子,又看了看桌上那把枪,等待陈三爷的反应。
陈三爷微微抬头,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将手伸向自己的三张牌,他还是不敢拿沈心茹的命去赌,他准备认输。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陈三爷手下那三张牌上,牌面即将翻开。
时空仿佛静止,一屋子都是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此刻,赌坊门外大街上,突然传来一群报童的声音,尖脆明亮:“号外!号外!特大号外!沈心茹逃出魔窟,陈三爷力战群雄!”
陈三爷听罢陡然一惊,眼中瞬间迸射出两道希望的光芒。
蕉爷也是惊讶不已,将头转向窗子。
窗外,报童的声音依旧明亮,此起彼伏:“号外!号外!特大号外!沈心茹逃出魔窟,陈三爷力战群雄!”
海爷眉头一颤,惊恐地看了陈三爷一眼。
就是这一眼,就是这个表情,让陈三爷瞬间捕捉到了,他从海爷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害怕、焦虑、不安。
陈三爷这一刻笃定沈心茹逃脱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这丝笑容,让在场所有人胆战心惊。
这是穿越生死的笑,这是一代赌神的起死回生。
陈三爷冷冷地看着海爷,一字一句说道:“老贼,我现在就开牌,你看好了!”
说罢,陈三爷一扬手,啪地把三张牌甩在桌上。
众人循声一望:哇草——红桃A、黑桃A、方片A!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一副牌出来六张A!
按照民国赌场规则,大小依次是:红、黑、片、花。
陈三爷正压海爷一个点!
所有人惊得眼睛瞪得如同灯笼,艰于呼吸,忘了喘气了。
海爷大惊失色,海底轮隐隐作痛,这是继玫瑰咬掉他之后,第一次痛感复发:“陈三!你出千!你出千!一副牌怎么可能有六张A?!”
陈三爷冷冷一笑,毫不慌张,转头看向驮爷:“这你得问驮爷!驮爷的场子,驮爷提供的扑克,我让你验牌,你不验!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驮爷听罢,身子一颤,烟斗差点掉地上,赶忙起身道:“别介!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老朽是中立的,只提供场子!其余事,一概与我无关!”
驮爷此刻也慌了,陈三爷巧妙地祸水引流,驮爷绝对不敢接招,否则,按照当时的赌场规则,一副牌如果出现了重复牌,赌场包赔到底。
但这次,驮爷赔不起,因为赌的是命。
赌场不认,那对赌双方就得认,这种赌命的牌局,双方都不会手下留情。
所有人都知道陈三爷出千了,但没抓到,也不可能有人抓到,没抓到,就得按牌面数字花色抵债。
海爷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他慌忙看了看皮爷。
皮爷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皮爷心里还生气呢:本来挺好的事,可以将陈三置于死地,可你那两个畜生儿子节外生枝,把一切都毁了!
皮爷回去都没法向杜月笙交待!
海爷又转头向驮爷投去求救的目光。
驮爷知道海爷大势已去,也不敢接茬。
记者都在,警察局的人也在,关键是刘督统也在,身后二十个士兵,门外一个连的军队随时待命。
这个局面,任何人,都得认。
海爷惊慌失措,想拿桌上的枪,陈三爷眼疾手快,一伸手,抢先拿到,倏地将枪口对准海爷的额头。
海爷一愣,豆粒大的额头汗渗出,恶狠狠道:“陈三!”
海爷身后的小厮纷纷拔枪,还没端正枪口,刘督统背后的正规军哗啦一声,把长枪都举了起来,对准了海爷一众。
驮爷就坐在海爷身后,生怕被误伤,赶忙再次起身:“别动!别动!都冷静!冷静!”
大家再次把目光投向驮爷。
驮爷看了看陈三爷,又看了看海爷,而后环视众人,道:“自古赌场有规矩,愿赌服输!双方有言在先,谁输了,当场抵命!”说着转头看着海爷的小弟,“你们把枪放下!”
海爷的小弟知道今天海爷完蛋了,犯不着再卖命了,踟蹰片刻,纷纷把枪放下。
刘都统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也把枪口压低了。
屋内一片死寂。
陈三爷枪指海爷,咬牙切齿说道:“老贼,这一枪,是替玫瑰和茹茹还给你的!”
海爷呼吸急促,怒骂:“你他妈……”
陈三爷猛地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巨响,子弹射出,从天灵盖而入,穿透脑袋,打飞了后脑壳。
一滩浓血伴随着脑浆喷出来,溅了邢二爷一脸,邢二爷受惊之下,两个眼球再次分崩离析,如绿豆乱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