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是他的谁?严格地来说,海棠只是他的宫女,仅此而已。
可他心中却突然偏生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眼下岂不是疏远她最好的机会?
他此刻若是出言伤了她的心,想来她应该不愿再见到自己了吧。
可她的那双眼睛生得那么美,一想到她会难过,会伤心,会把眼睛哭得通红。
他就觉得,那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是啊,他那么爱她,又怎么会舍得让她难过。
可若是要护住她,有些事情却又不得不做。
萧怀煜喉结滑动了一下,斟酌着言语,轻启薄唇道:
“她是个对朕有恩的人。”
“仅仅是有恩吗?”
“……”
只是有恩吗?他也不知道。
那原本是照进他世界里唯一的一束光,可是光碎掉后,背后有的却只是满目的不堪。
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索性换了个问题道:
“那她背叛了你吗?”
“是。”
“所以你杀了她?”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庞,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
萧怀煜没有讲话,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知道,宫里的人都认为海棠是他杀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当年海棠无情地背叛他,转身便投靠了新主。
却又因为背叛了旧主而得不到新主的信赖,最后被新主利用完后残忍地杀掉。
宫中的人所知道的,是太后刻意传播的。
太后骂他愚蠢,要他永远记住这次痛彻心扉的背叛,要他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
也是自那以后,他便不再挣扎了。
太后说的对,若是他足够强大,身边的人也不会因为想寻个依靠而背叛他。
若是他足够强大,就可以庇佑自己在意的人不死。
从那以后,他便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以及太后的摆布。
“萧怀煜,你说话!”
林柚的情绪逐渐激动,抬手攥紧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
“朕无可奉告。”
当年的事,他不想再提了,他甚至觉得太后做的很对。
海棠是他杀的,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当年到底有多废物没用。
“无可奉告?”林柚轻笑了一声,“好一个无可奉告。”
他无缘无故地疏远自己,她可以理解他,可以为他找借口开脱,可他如今却来了句无可奉告。
她早就知道的,自古最无情便是帝王家。
他给自己恩宠,自己便只能承着,他如今腻了弃了,自己也受着便是。
又何必大喜大悲的,惹人笑话。
“臣妾告退。”
林柚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转身就走。
纵使萧怀煜不喜欢她了,也不耽误她在后宫混吃等死,有什么可难过的。
萧怀煜望着那抹倔强的身影,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住她。
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郭迁,你说朕到底何苦坐这皇位?”
九五至尊的龙椅上,全都是身不由己,就连爱一个人,都有可能会负她。
身旁站着的郭迁顿感如履薄冰,这种问题,哪是他能回答的?
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质疑太后的决定,更不敢评价陛下做的事情。
但他心中始终有个疑虑不明白,瞅了眼陛下的神情,小心翼翼开口道:
“陛下,臣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臣不明白您明明是为了淳贵妃好,为何不直接告诉淳贵妃?”
陛下对淳贵妃的珍视,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宫变还没开始,陛下就已经为淳贵妃筹划好后路了。
可陛下为何不告诉淳贵妃,让淳贵妃知道,至少淳贵妃就不会误会和伤心了。
萧怀煜望着蔚蓝的苍穹,沉默了片刻后,不急不缓地道:
“郭迁,朕不想让她难过。”
“臣知道,可正是因为您不告诉贵妃,所以贵妃才会难过。”郭迁依旧不解。
“朕这次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活下来,若是朕死了,朕不想让她念着朕的好,往后都活在过去里出不来。”
郭迁心里一惊,没有接话。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他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只知道他定会护住陛下。
陛下是那么好的一位君主,就算是他死了,陛下都不能死。
“朕若是真的死了,朕希望她日后能遇到个好人,替朕好好的照顾她,这样朕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郭迁垂下了头,他不敢质疑陛下的决定,可他私下里却觉得,这样并不公平。
陛下若是赢了,淳贵妃还是那个宠冠六宫的淳贵妃。
可陛下若是输了,淳贵妃连陛下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臣还活着,臣便会誓死保护陛下。”郭迁斩钉截铁道。
“朕信你。”
萧怀煜轻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便阔步离开了凤栖宫。
郭迁愣了一瞬,随即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赶紧快步跟上去。
回到紫宸宫,萧怀煜便直接进了御书房,只唤了沈溪一人进来。
他先是吩咐沈溪去太医院,找个靠得住的太医,去永乐宫请个平安脉。
随后又觉得不妥,吩咐沈溪去找个靠得住的太医在太医院等着。
若是永乐宫的人去请太医,便让人直接过去,还特地叮嘱她,一定要找个靠得住的太医。
不管她是不是有孕了,这个节骨眼上,他都不能将她推到太显眼的位置。
宫中人多眼杂,凡事都需小心为妙。
林柚回到了永乐宫,又开启了禁足时期的美好生活,先美美吃一顿再说,都快要饿死了。
吃饱喝足后,她继续像往常一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撸狗,还时不时懒懒地打着哈欠。
说起来,她最近好像很容易犯困,而且还怎么睡都睡不够。
好像她刚刚在凤栖宫还犯恶心来着……
等下,犯恶心?嗜睡?好像上次月信也没来。
这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