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芥录完视频就倒下了。
沈星临把她抱回房间,去卫生间洗一把脸,回到客厅。
拿出手机,反复观看了几遍。
终于确定他没有精神错乱,视频是真实存在的。
听着她宣誓一般,激昂澎湃的声音,虽然一切都真的,可他知道不能当真,因为明天早上她一定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会记得这段视频的存在。
一个玩笑而已。
然而,说不清为什么,他却没法当成玩笑。
因为这个念头,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他心里,又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根发芽了。
手伤之前,他的脑子里只有医学和手术,手伤之后,又想着怎么把手医好,婚姻和伴侣从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老爷子的话,在他这里,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当荆芥说出那句“我们结婚吧”,震惊之余,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想法,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所以他不可救药地当真了。
是因为手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全是因为手。
想到这个问题,沈星临搓了一把脸。
其实他越来越分不清,治手和荆芥,在他心里的先后次序。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荆芥,而是别人,他还会把手的好转归结于对方的出现吗?
然而,现实里这样的假设并不存在,这个人就是她。
也许,他应该像道源说的那样,多倾听自己的心。
沈星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中间眯了一会儿。天微亮的时候,他睁开眼,直到天光大亮,卧室的门仍关着,静悄悄的,她还在睡。
今天上午门诊不多,但10点前必须赶到医院,走之前她没醒的话,那就算了,如果她醒了……
荆芥听着闹钟的声响,缓缓睁开眼,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头好痛!
抬手揉按额角,坐起来,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
昨晚她是喝了多少!
从卧室出来,扫了眼客厅,没看到预想中的一片狼藉,茶几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定是沈星临帮她收拾了。
荆芥心里生出一阵暖意。
他人真好,也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几分钟后,一身清爽地从卫生间出来。
啪嗒!
门开了。
出来一看,正撞上进门的沈星临。
荆芥擦头发的手猛地顿住不动,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也和昨天一样。
他不会待了一晚上没走吧?
进门之前,沈星临还在想要不算了,没想到打开门,便撞了个正着,他提起手上的袋子给她看,“我去买了早餐,吃早餐吗?”
荆芥迷糊着应一声好。
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转身匆匆撂下一句,“等我先去换个衣服。”
餐桌上,一时无话。
荆芥吃着粥,微微掀抬眼皮,瞄了对面的沈星临好几眼。
昨晚的事,脑子里隐约有点印象,具体又想不起来。她很少喝这么多酒,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但醉酒的人总归做不出什么好事,又给人家添麻烦有点难为情,正想说两句感谢的话。
沈星临突然递过来一颗茶叶蛋,还是拨好的。
荆芥盯着碗里光溜溜鸡蛋,心里感觉怪怪的。除了她爸和郝信,没有其他异性给她拨过鸡蛋。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荆芥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嘴。
听到沈星临问道:“吃好了吗?”
缓慢地点了点头。
“还记得你昨天说了什么吗?”
荆芥顿时全身僵住,这个问题正戳中她的死穴。
他会这么说,难道说自己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沈星临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不记得了,心底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摆在她面前。
视频很短,只有十来秒,荆芥默默看完,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那么多种疯可以发,为什么她独选了最离谱的一种!
“结婚……明天就去领证……谁不去谁是小狗……”脑中不断循环自己的声音,连带着很多细节也回忆起来。
荆芥一时间表情失控,如坐针毡,好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极度的羞愧之余,心底泛出一丝丝气恼。
偷着笑她就算了,居然还要录视频,留下证据!这也太过分了吧!
“视频是你拿着我的手机录的。”
最后一丝逞强的尊严消失不见。
荆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开玩笑而已,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说完微掀眼皮,去看沈星临的反应。
他面若静湖,找不出丝毫的玩笑之意,眉眼间甚至透着几分严肃。
荆芥莫名不安起来,心里隐隐发毛,强作笑道:“你别吓我,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当真了。”
见他不吭声,彻底笑不出来,“不是,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我那是喝多了说胡话!”荆芥急得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她不理解这种酒后之言怎么也会有人信?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
昨晚他也喝酒了,难道酒还没醒?
“我知道。”
荆芥松了口气。
“对于你的提议,我并不排斥,如果你真有结婚的想法,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一定是酒没醒!或者是她没睡醒?
荆芥下意识看向窗外,外面明明亮得晃眼!
沈星临看到她的动作,无奈一笑。
他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但人活一辈子,总要冲动一回。
“我之前跟你说,我的手抖是手术的后遗症,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按照心理医生的观点,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创伤应激反应,一旦我专注精神,右边便会失控,不自觉地抖动个,所以才无法使力。”
荆芥转头,疑惑地看向沈星临,不懂为什么突然说起手的问题。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几次例外,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小心在路边跌倒,我伸手扶住你。”
荆芥打断他,不解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酒店吗?”
沈星临笑了,想到自己之前的样子,又是在晚上,她没认出自己,可以理解,“不是,是在那前一天。”
荆芥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确实有位好心人,及时拉住她才没摔倒,但当时她状态太差了,没心情关心其他。
“情急之下,我没意识到自己用的右手,后来发现了,也没在意,只是当作一个意外的回光返照,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快要放弃。”
“由于长时间不使用,右手的功能退化得很快,基本无法抓握任何东西。”
荆芥不自觉地看向他搁在桌上的右手,没想到他的手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她一直以为只是不太方便而已。
“第二天再次碰见你的时候,电梯里我推了他一掌,也是用的右手,这一次我不能再当作是意外。那天你会在电梯里撞见我,不是因为我有朋友住在这里。”
沈星临沉一口气,虽然下面的话说出来,会让他听起来很像一个跟踪狂,但他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我是想来找你,我说谎了。
荆芥面色越来越凝重,脑海中断开的那根线,忽地连接在一起。
“所以,你想跟我结婚,是为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