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南愕然,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你,你孙子结婚了?”
“快了快了。”顾教授语气透着几分得意。
“就你孙子那长相……”
“哎,你这个老头什么意思!我孙子是长得不如你孙子,但我这准孙媳妇可不差吧!”
顾教授边说,边往他脸上偷瞄,见他一脸憋闷的模样,心中窃喜。
让你老显摆,今天也让他显摆一回!
沈斯南紧抿着唇,不说话,万分不服气的样子,他孙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赢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在孙子这事上输了。
老顾家那歪瓜裂枣的孙子都要结婚了,孙媳妇还是那么个有灵气的小姑娘。他孙子一表人才,差哪儿了?
沈斯南越想越怄,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随手抓起盒子里的饼干,塞进嘴里。
顾教授这时来了一句,“好吃吗?我孙媳妇孝敬我的。”
这一句,无疑是往对方伤痕累累的心上,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沈老爷子怒目圆睁,塞了一嘴的饼干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灌了一杯茶,顺了下去。
腾地起身,往外走,突然又折回来,拿走桌上的饼干盒。
“你这老家伙,谁让你都拿走的,赶紧给我送回来!”顾教起身追过去,无奈腿脚不好,已经来不及了。
沈斯南坐在车里,思考许久,他孙子哪儿哪儿都不差,独差一点。
不听话!
助理连着打了几通电话,小心翼翼回道:“沈总,沈医生电话打不通。”
车里安静极了。
助理大气不敢喘,静静等待吩咐。
“打给医院的郭主任。”
郭主任听完,有点为难,“沈总,这样处罚是不是有点重了,这件事沈医生处理得问题不大。”
“你们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偏袒他,他的身份更应该以身作则才对,就这样吧。”
沈斯南挂断电话,气还没消,抓起饼干盒,一块接着一块吃了起来。
盒子里的饼干肉眼可见的少了,助理看得心惊胆战,明知老板借饼干消愁,又不得不出言提醒,“沈总,医生说,要注意血糖。”
沈斯南停下来,看到空了一半的盒子,才意识到自己吃了这么多。
人家的孙媳妇饼干做得这么好吃,他的孙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
荆芥从最后一户出来,看了眼时间,来得及。
刚坐上出租车,又来了电话。
一下午手机没闲过,全是林妍打来的。
荆芥知道她怕了,想来讨饶,不过这会儿没功夫搭理她,等一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正好也让她吃点教训。
他让司机在小区前面的商铺停下,荆芥在五金店买了点东西,顺手从隔壁带了两杯奶茶。
走到小区岗亭,保安小哥热情地打招呼,“荆小姐,好久没见您过来了。”
“最近有点忙,这不抽空过来装点小东西,一会儿要在墙上打孔,有点吵,要是有邻居投诉,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
小哥看到她递过来的奶茶,“您太客气了!现在刚四点,没到下班的时间,没事的。有人问的话,我就帮您说一声,小事而已。”
荆芥坐电梯上来,走到门口,验证指纹。
听到验证成功的提示音,她立在门口,久久未动。
只不过几日没来,重新站在这里,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推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切没都有变化,仍和离开的时候一样。
收到郝信的30万时,她以为情感上,自己已经和这个曾经的“家”彻底分割。
然而当她看到薛桐桐和林妍出现在视频里的一刻,想到某天他们生活在这里,一边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边嫌弃地指指点点的样子,她接受不了,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行。
荆芥环顾四周,她为这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所以宁可毁了,也绝不允许渣男贱女玷污一点。
拎起刚买的锤子,握着手柄,推开卧室的门。
一眼便看到头顶造型过时的吊灯,这么又丑又土的东西,当初她居然也看得下去。
就从它开始吧!
荆芥拉过来一把椅子,站在上面,卯足力气,抡动锤子。
哗啦一声,无数的玻璃碎块应声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意想不到的痛快。
兴奋地握紧锤子,接着环视一圈。
带得走的全搬,带不走的全砸。
一锤砸到衣柜上,柜板好好的,没反应。想起这套柜子的价格,她点了点头,看来价钱没白花。
再好的东西,用错了地方也是白搭,就像人的感情,错付了人便只是枉然。
接着又来两锤,柜面终于凹陷出个坑,她盯着凹陷处裂开的纹理,仿佛看到了郝信那张厌恶的脸在对她笑,挥动胳膊又是几锤。
几分钟前完好无损的衣柜,突然变成一堆稀巴烂的木板,她没有丝毫的心疼,只觉得畅快极了。
身体里的暴虐因子被激发出来,手里的锤子挥动不停,体力也消耗得很快,但她太兴奋了,根本不想停。
直到手臂酸软到抬不起来,才不得不收手。
整个卧室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除了中间的大床仍旧完好无损。
床太脏,她懒得动手。
荆芥拖着锤子,回到客厅。
她坐在地板上,嘴里咬着吸管,茫然地目视前方。
那股兴奋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好像留下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手机响了,她累得不想理。
又响了一遍,转头扫了一眼。
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拿手机,手臂好像扫到了什么。
电话接通的一刻,传出一声惊叫。
沈星临听出是荆芥的声音,“荆芥,你怎么了?”
半晌没有回音,隐约有细细的抽泣声。
“荆芥,你怎么了?”
电话又陷入沉默,沈星临急得不行,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锤,锤子,锤子砸到了我的脚。”荆芥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抽噎声。
只是砸到了脚,不算大事,但是砸到哭了,“伤得严重吗?”
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哭声。
“你在哪儿?”
“我,我在……”
“发个定位给我。”
荆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让她不能呼吸。
沈星临听出不对,“荆芥,手边有没有袋子?塑料袋或者纸袋都行。”
听见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把袋子罩住扣鼻,缓慢呼吸,听我的指挥,呼气,吸气……”
沈星临说着钻进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飞快说出地址。
“继续保持,呼气,吸气……”
司机狐疑地回头扫了一眼,看见他身上的白大褂,知道有情况,车子蹭地一下窜出去。
沈星临在小区门口下车,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像就在这儿附近。
听筒里的呼吸声平缓许多,“荆芥,你在几栋几层?”
荆芥也感觉好多了,说出自己的地址。
然而,当沈星临出现在眼前的瞬间。
说不清为什么,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上去,眼睛仿佛变成两个水龙头,流个不停。
沈星临也被她搞得手忙脚乱,一边带她保持呼吸节奏,一边检查她的脚。
似乎问题不大,不至于哭成这样。
而且家里为什么又会这么大的锤子。
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些碎屑,起身往里走。
几秒钟后。
“这是谁的房子?”
说完,立马换了问法,“你的房子吗?”
见她摇头,沈星临马上掏出手机。
等电话的间隙,望着她哭红的泪眼,柔声说了句。
“别担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