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阁老在朝斗了大半辈子了,第一回遇到这样直接威胁,不拐弯抹角的。
“殿下!”
老人粗重的声音低下,中气十足地似要把眼前人当学生臭骂一顿。
但这个世界的人,骨子里还是遵循君君臣臣、礼不可废的那套,再生气也忍着。
他再次拱手抱拳,言辞恳切:
“回殿下,看了好几家,至于定下哪一家,得看二孙女喜欢。宁宁贪玩,单纯,不擅管教后院,不堪为秦王妃。老臣请求殿下劝告陛下,收回圣旨。”
白泽负手在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
他勾着唇角,分明是笑着的模样。
可那双深邃的眼一点弯起的弧度也没有。
“后院有且仅有宁宁一人。本王就爱宁宁贪玩调皮的活泼样,本王会一直护着她这般。”
“将来,一辈子都如此。”
孙阁老怔在原地。
看着一身花裳的秦王殿下离开。
许久过后
“哎!”
孙老长叹一声,背着手离开。
略微凸出的脊背弓着,花白的银丝在午后大风中吹得凌乱。
一个时辰后
乌云席卷而来,暗沉沉地遮蔽了苍穹。
一身常服的太子正在渡安码头,微笑着与几位官员谈话。
几位新上任的五品官心里十分激动!
他们早就听闻太子善择贤良,性子温和,奖惩分明。
今日一见,聊了一中午,明白了大家传得确实没错。
如此风度翩翩又贤明大度的储君,真是他们的运气,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白承廷开怀笑着,面对几个一头热的少卿、司监,他不时点头同意。
偶尔还会拍拍几人的肩膀,大声鼓励、夸奖。
码头附近远远就能听见笑声。
“爷,怕是要下大雨了,回小的府上避个雨吧?”
白承廷看了眼乌云密布,轻点头,又笑说:
“那便去吧,林公子不必如此自称,出门在外,自在点就行。”
林姓男人笑的眉眼都挤一块了,“好的好的,白公子请。”
几人客套一番,互相作揖让步。
变故也在这一瞬间发生!
十几个黑衣刺客从河中杀出。
船板上原本站着的纤夫跟着脱下破布衫,露出里面的同款黑衣。
周边运货的十几个“苦力”,突然也踩着巨大的货箱,从箱子里抽出长剑。
几十个刺客蜂拥而上,其中一人大喝一声:
“活捉太子!”
白承廷一见这场面,一丝慌张也没有。
脚步向后一退,几个官员立刻站到了他身前。
十几名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护驾,七名死士也从远处赶来,迅速加入。
一场厮杀,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几个官员全都负伤,太子也不得不提剑反击。
所有刺客不要命地攻击白承廷。
很快,太子一方落入下风。
在巡防营护卫赶来之前,白承廷左肩膀靠近心口处被狠狠贯穿,带出一片血肉!
左手腕也被深刺一刀!
黑衣刺客见状,立刻大喊一声:“撤!”
除去伤亡,剩余八人迅速撤退。
扔下一枚烟雾筒,几人消失如风。
白承廷周边死伤一片,他的右手捂着左心口,左手腕滴血垂下。
一双凤眼充斥着怒火,咬着后槽牙的他,死死压着愤怒,牙关间挤出两个字。
“白泽!”
白承廷捂着伤口止血,疼得浑身打颤!
清醒着,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刺客不干脆将他重伤甚至杀了……
他没想到白泽居然如此挑衅自己,竟为了孙家二小姐!
那位娇小姐替白泽挡了一刀。
今天他同样位置重伤,就只为了给孙二出气?
白泽同时想告诉他,也是一个提醒:
他想杀自己很容易!
太子气得血气涌上,喉咙里憋着血,硬生生忍着。
大雨倾盆而下
血迹汇聚,顺着雨水成了淡红色小溪流,汨汨汇入大河。
太子受伤一事,被捂得严严实实。
只有皇室中人知晓。
…
同一时刻,刚接完册子的祝卿和孙宁宁,气氛诡异。
礼部的速度很快,也不知是不是被秦王提醒过。
在拿到孙家二小姐的生辰后,傍晚时分,大雨滂沱也没阻碍他们送册子的流程。
杏儿送礼部的官吏离开,祝卿和孙宁宁坐着喝茶。
即使知道了此姐姐并非真姐姐,孙宁宁依旧喜欢她。
祝卿心口酸酸的,说话也酸的不行:
“这就只有半年时间了,接下来就要纳采。怎么样?是不是乐得心里开花了?”
孙宁宁没想到祝姐姐居然不装了以后,是这种傲娇脾气。
于是也试探道:
“他对外的名声确实不好听,那只是他自保的手段,他对我很好很温柔的。”
祝卿往后一靠,尖尖的下巴往上一抬,“别说我提醒你很多回了,这是最后一回了。”
“……他不是良人,心性狠辣,残忍,喜欢虐杀。在他手中受刑的刺客、卧底,再硬的嘴都能撬开!”
“确实,他身量挺拔,容颜俊美,皇室贵胄……可你来了这些时日,可听闻望京城中有哪家贵女喜欢他的?”
“你应该知道,因为无人敢喜欢他。”
“他一时喜好你年轻貌美,喜欢你热情朝气……”
“三年后呢?五年后呢?你以为你掌控得了他?几年后,你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孙家只有你一人了…”
孙宁宁低着头,手指一点点扣着木沿。
祝卿知道这个便宜得来的妹妹不傻,只是一旦面对秦王,什么聪明劲儿都被遮蔽干净了。
一盏茶时间后,孙宁宁开口:
“我明白了,给我三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