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峰料得不错,第二日他还在家中,永德帝召见他的消息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侯爷,您回黔州这段日子可好啊?”
崔德喜躬身走在李凌峰身侧,那双精明细小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皮子随着开口说话而抖了抖。
“……”
“甚好。”
李凌峰默了默,黔州山高皇帝远,他自然吃得香睡得好,只不过……
这都是之前的事了。
现在,他很不好。
想到当初送楚尧姜去大汶归来时,自己跟着陈守义那老匹夫入宫觐见,彼时他身上还有被刺客重伤留下的伤口,但永德帝不仅不见他,还晾了他半日,他就气得牙痒痒。
更别说调查刺客的事,更是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
瞧着李凌峰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旁的崔德喜也猜出了两分他的心思,他摇了摇头,“杂家知道侯爷为何烦心,只是有些事实在是不必深究,免得劳心费神的,伤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崔德喜说出这话自然也是为了宽慰李凌峰,至于永德帝的考量,不是他这个奴才该多嘴的事。
更何况,崔德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虽然那日陛下召见霍统领时他没有侍奉左右,但李凌峰遇刺一事的真相恐怕与陛下脱不开干系,只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听见崔德喜的话,李凌峰停下步伐打量了他一眼。
崔德喜无奈的笑了笑。
御书房门前,李凌峰听见里面传出来的议事的声音,才知道今日永德帝并非只召了他一人进宫。
待进了御书房大门,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待永德帝赐座后,他才看清了房中的众人。
彭桦、欧阳濂、以及六部尚书……
“李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听说你回乡替祖母奔丧守孝,朝廷下了几封急递,你却昨日才进京来,大人真是一片孝心啊。”
李凌峰刚落座,一旁的户部尚书曹良就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指责李凌峰谱摆的大,对朝廷之‘急’视若无睹。
御书房里沉默了一瞬,永德帝也向李凌峰投去了玩味打量的目光。
见到曹尚书在御前刁难李凌峰,众人都不敢随便开口,但看戏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却是时不时落在李凌峰身上。
李凌峰感受到头顶那道具有压迫力的视线并无惊慌,他早知道永德帝会因为他拖延回京的时辰不满,但也仅限于此了。
只是自己刚坐下,板凳都还没捂热和呢,这会儿因着这事又不得不站起来,不禁觉得曹良这老匹夫真是烦人得紧。
朝着龙椅上的人弯腰拱了拱手,李凌峰再抬首时眼中也带上了悲痛,他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有罪。”
“?”
听着李凌峰直接开口请罪,曹良包括一众官员都忍不住愣了愣。
永德帝垂了垂眼帘,面上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哦?爱卿何罪之有?”
“百善孝为先,臣虽奔赴黔州守丧,以全孙儿孝道,却做不到按急递所需回京,为陛下尽忠,微臣实在惭愧,还请陛下责罚。”
李凌峰面色坚定,但这番话一出,御书房里的几位大臣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李凌峰起手就是‘百善孝为先’,说是请罪,可他何罪之有?
他回浙洲奔丧一事是早就奏明了永德帝的,更何况他的理由是为祖母守孝,更是合情合理,是朝廷要用人才改了日子,他不过耽搁了几日,若陛下真因此事降罪于他,只怕少不了要被老百姓和那些读书人在背后议论。
永德帝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他心中自然是对李凌峰的‘怠慢’之举不喜的,可对方就这么水灵灵地向他请罪,他哪里拉得下脸来做这罪人。
不过,他知道李凌峰滑头,因此忍不住臭着脸冷冷道,“李卿为祖母守孝乃朕推崇之举,虽因这朝中临时召回耽搁了两日,但又何来请罪之说……”
永德帝转头瞥了一眼一旁的曹良,看得对方面色戚戚,这才转头对李凌峰接着道,“爱卿不要因曹卿口舌之快而怄气,你无罪却请罪,若朕罚了你,岂非陷自己于无义吗?”
这暗含警告的话不仅是对着曹良,也是对着李凌峰。
李凌峰闻言攥了攥手心,才低声道,“微臣不敢。”
“退下吧。”永德帝挥了挥衣袖,待李凌峰坐下,他才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翻开,一边看一边扫了不远处的刑部尚书张兆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