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皇时虽然没有尽职尽责,但是这会儿当起老子来却依然神采奕奕。
身为帝王,永德帝不缺子女,他是个正常男人,想要皇子公主即便是到了五六十岁依然还能行,更别说像楚尧姜这样天生于皇室来说都是不祥的人,他心里本就厌恶至极,觉得给了对方公主的殊荣,好吃好喝养大,能给大夏带来一点价值也算是楚尧姜活着的意义了。
现在听见手底下人来说自己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不受他待见的女儿,一到大汶就勾结上了南朝的人,他眼里的讥讽与厌恶更加明显。
崔德喜听见帝王这声冷嗤,不用想也知道若非楚尧姜这会儿还有和亲的价值,只怕下令处死四公主的密旨就会绑在信鸽脚下,从武英殿飞往祺王府的长公主手中了。
崔德喜默默佝偻着腰,不敢抬眼露出眼底的怜悯,他是与四公主打过交道的,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只可惜投错胎,生在了皇家。
永德帝的冷怒之后,只剩下满室的鸦雀无声。
想到李凌峰要回京了,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太子让楚尧姜去毒杀李凌峰的事,虽然在他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李凌峰之前借着招待使团的名义,让他其他几个皇子有了入朝参政的机会,这对太子来说,无疑是堂而皇之的打脸行为。
是个男儿,都该有些气性,只可惜选了楚尧姜这么个蠢的,想做又不敢做,只是试探一下,手段还是不够狠辣。
永德帝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李凌峰是他手里的刀,也是太子的磨刀石,若是太子真的起了狠心,让扶桑的人或者是让陈守义动手,直接杀了李凌峰,他说不定会更高兴。
毕竟朝廷可以有千千万万个李凌峰,死了就死了,但楚慎是太子,更是他的儿子。
想到这里,永德帝抬眸冷冷看了一崔德喜,心里觉得这老东西也有些不老实了,明知道自己问的是何事,却顾左右而言他,还有方才楚尧姜的事……
帝王如针般的视线落在身上,崔德喜后脑勺一阵发凉,虽然面上一派平静,可冷汗早已打湿了衣襟,穿堂风过来,炎炎夏日里竟然打了一个寒颤。
永德帝见他额头冒出的冷汗,轻哼了一声,才笑了笑道,“朕怎么觉得,你这狗东西对李凌峰似乎有些不同?”
他嘴角带笑,可这笑意却没有什么温度,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崔德喜觉得头顶悬着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子,下一秒这眼珠子就会变成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崔德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自潜邸时便伺候在如今这位帝王身侧,自也知道对方方才是对他动了杀意,除了怕死,心底竟然也多出了一丝悲凉。
他攥紧手中的拂尘,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李侯年纪轻,又没有根基,但替主子爷办事时却也没掉过链子,奴才瞧着他的行事作风,有两分您年轻时的风采……”
崔德喜这话,确实是逾矩了,毕竟李凌峰再如何优秀也不过是臣子,满朝文武谁不是帝王家的奴仆,可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却是说进了永德帝心里。
至少目前来看,李凌峰在永德帝心中的确还算优秀,说他像年轻时的自己,倒也说得过去。
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挪开,崔德喜一瞬间如释重负,帝王虽然喜怒无常,但他也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了。
武英殿内的风幡轻轻摇了摇,殿中焚香缭绕。
永德帝移开了视线,对崔德喜这番说辞也没有表示,但眉心却是松了松。
太子让楚尧姜去给李凌峰下毒,除了想试探李凌峰的反应,更多的应该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吧?
罢了。
永德帝扫了一眼一旁桌案上摆放的佛经,伸手拿了起来,开口道,“算着时日,他们也该入我大夏国境了,你让人传信给霍奇……”
说到这里,永德帝顿了一下,却让崔德喜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躬了躬身,压下心中的震惊,但却依旧一丝不苟的行礼告退,要去完成帝王交待的差事。
“但告诉他,不要真把李凌峰杀了,他的命朕还有用。”
……
直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响起,崔德喜才如释重负,但到底还是在心里替李凌峰叹了一口气。
李大人这番回京后,只怕再也过不了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