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境，太奇怪了，凌霄想。
听到这个问题，苏可心的背影似乎颤了一下，她自然地转过身，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可眼底满是难过。
她笑道：“这么久的事了，那天……那天我没去，因为生病，我跟老师请了假，连学校都没去呢。”
望着她清澈的眼底，凌霄不愿再看，轻声应道：“嗯。”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轻松，果然，那一切都是假的，连宛真是，为什么非要编织一个这般荒谬的梦境来吓他呢。
“我走了，再见！”
一如每次出门一样，苏可心不回头地挥了挥手，声音也不似刚才沉闷。
这一问一答的时间，好像治愈了她心里所有的难过。
她依旧是那个坚不可摧的苏可心。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厨房里那个脏盘子能够证明苏可心刚才出现过。
凌霄站了一会，之后，他单手插在兜里，迈开长腿走进厨房，捡起那只盘子丢进了洗碗机。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一合上门便仿佛卸下了全部力气，倚着大门滑坐在地上的苏可心到底有多么狼狈。
她又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坚持着走出了大门。
泪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转，她努力仰着头，想为自己保留最后一块遮羞布似的，苏可心站起身，走向了白色奔驰。
她不能让凌霄察觉到。
十分钟后，“苏醒”工作室门外。
看着这硕大的、发亮的logo，苏可心面如菜色，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到了楼下才想起没带门禁卡，而一向尽职尽责守在工作室门口的接待，此刻居然也不见了人影，总而言之，她进不去了。
在外边吹了一分钟冷风后，她才冷静下来，强忍着一脚踹飞身边的垃圾桶的冲动，苏可心掏出了手机，给小助理发了条求助消息。
谢天谢地，这丫头整天上班摸鱼，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的消息。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和她新认识的垃圾桶兄蹲在一起，抱团取暖。
刚才在楼下，她补了下妆，虽然没有恢复如初，但好歹是遮住了大部分的瑕疵，方才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差点吓得油门当刹车踩。
她的老天鹅啊，这是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妖怪？
脸上是泪痕跟两条宽面一样，还是沾着面粉的那种，本就不多的腮红被泪水冲走，脸上白得吓人，更别提还有她那肿得跟馒头一般的眼睛，简直跟熬了三天三夜没睡觉一般。
幸亏她妙手回春，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精英女老板的形象。
“苏姐，你在哪呢？”
“这里呢……”苏可心默默地举起手。
“哎呦，我的大老板，你怎么在这蹲着呀！”
小助理是个带着黑框眼镜，脸蛋圆圆的姑娘，平时苏可心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坐镇办公室，但由于长得太过可爱，实在没什么威严，反倒是在苏可心不在的时候成了众人欺负的对象。
但幸好苏姐是位工作狂魔，一年不在办公室的天数两只手都数得清。
“别废话了，扶我一下。”
她的腿蹲麻了。
靠着小助理的力量，苏可心成功站了起来，揉着发麻的腿疑惑道：“就从办公室到这，几步路，您这是花了半世纪？”
怎么不再慢一点呢，干脆把她冻死在这外边。
小助理嘿嘿一笑，赶紧凑上来帮苏可心揉了揉揉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嘛苏姐，你也知道的，我刚才正有灵感呢，就记录了一下，嘿嘿。”
苏可心弹了下这憨憨的脑门，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懂，进去吧，你苏姐要冻成冰雕了。”
这丫头再磨蹭一会儿，她就要和垃圾桶兄长眠于此了。
“没事儿，我给您煮了热咖啡，保管您喝完后全身都暖洋洋的！”
哦，今天这么贴心？
“好……”苏可心笑着走进工作室，下一秒她的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臭丫头，你又偷喝我的咖啡豆！”
还说什么给她煮的，分明就是趁她不在，对她的咖啡豆下黑手！
她就说罐子里的豆豆们怎么越来越少。
“苏姐~”心里的小九九被苏可心拆穿，小助理也不慌，干脆拉住苏可心的手晃了起来，嗓音甜腻。
“嗷，我给您买了新的，已经发货了！”
“行吧行吧。”
苏可心摆摆手，但由于胳膊被胖丫头压制住了，只能抬起很小的幅度。
搞艺术的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但又可可爱爱的癖好。
明明可以自己买，但却非要吃她罐子里的，还煞有其事地表示这样的咖啡才能唤醒她的灵感。
苏可心想把这个罐子送给她她也不要，每次硬是要从她办公室的罐子里拿咖啡豆。
“对了，孟总那个度假庄园项目，所有大大小小的花园都是你负责的，图纸画好了没有？”
“放心好了，苏姐，我小胖办事你放心，不白喝你的咖啡！”小助理昂首挺胸，脸上的每一块肉肉都透着自信：“早就搞定了！”
“不过，苏姐你……”
“行，那现在就差我那一份了，准备一下，明天按时交稿。”
苏可心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一股咖啡专属的异香飘了过来。
“啊？明天交稿？！”小助理跟了进来，眼镜都快跌到下巴了。
“可是孟总不是说了推迟吗……”
苏可心头也不抬地把所有的图纸摊开：“你听他的还是我的？”
“那肯定是听您的呀！”
小助理凑到桌前，恭恭敬敬地递上咖啡，语气透着八卦：“苏姐，你怎么来工作室了呀？”
“您老公，早上特意给我打电话，说您今天不会来呢。”
苏可心有个儿子，这是工作室人尽皆知的事，那个小团子长得可好看了，经常来这里。
大家都很意外老板年纪轻轻就有娃了。
但是没有人见过小团子的爸爸，也就是老板的老公。
所以今天接到那个电话时，小胖的眼镜都惊掉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骗子了。
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让人本能地相信他不会撒谎。
这声音简直太有磁性了好吗！
老板的儿子那么可爱，他爸爸必然绝非等闲之辈，配上这个声音，那不妥妥的大帅哥！
“我努力工作，多挣钱给你涨工资，”苏可心这会儿已经打开了电脑，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小胖同学，不开心啊？”
“没有没有……”
“那还不赶紧去工作，就你这样还想涨工资呢？！”
“我走了，我走了！”
小胖同学敏锐地察觉到老板今天的心情不是很美妙，可能路过的狗都会被她踢两脚。
出于同事友谊，她应该去提醒一下外面那群二傻子，没事儿不要来触老板的霉头。
灵活的小身板嗖的一下就钻了出去。
闻氏大楼，总裁办公室。
沙发上的金毛男人抱着头待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看了办公桌后的人，又移开了视线。
两只手不停地抓着头发，呆毛早就蔫了，无精打采地样子比它主人还丧。
他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平时拽得上天的影帝气场也全都消失殆尽了，此刻的他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闻衡真正生气的时候没人能承受得住，今天这样还算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他脸上红肿的印子和外套上两个明显的脚印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男人弱弱开口：“阿衡……”
“闭嘴。”
简单的两个字，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少爷一听就怂了，把头埋了下去。
不远处，一身高定西装的闻衡冷冷地把手上的文件拍到桌面，抬起眸子剜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再开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对闻舒心怀不轨，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闻舒大学就已经在国外待着了，那一定是在这之前，或者更早……
他妈的！
这家伙是畜生吗？
闻衡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面色也越来越沉，杀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舸忍不住缩了一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被切成一片片的了。
他都裹得那么严实了，谁知道还能被认出来，这群人是什么眼神。
沈少爷自动忽略了他在微博上炫耀的操作。
事情一发生他就急了，谁知道徐聿这个卑鄙的小人居然偷偷把他微博密码改了，死也不让他澄清。
说互联网记忆更迭很快，过几天就没人会记得了，但要是沈舸现在发声，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这么明显的维护只怕会让他的女粉都发疯。
可那是闻舒啊，永远待在他心中的雪山上干干净净又高不可攀的人。
他混娱乐圈这些年，什么骂没挨过，什么谣没被造过，他都是一笑而过，从没在意过。
可他不能接受别人说闻舒一句不好，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抹黑和造谣，他简直快疯掉了。
但偏偏只有他什么都做不了，骂人骂得最狠的是他的粉丝，出发点是为了他，因为拍戏，他这几年和家里闹得很僵，话都说绝了，这种时候也不好夹着尾巴回去求饶。
他恍惚觉得，现在的沈舸跟小时候一点区别也没有，那么没用，谁也保护不了。
找闻衡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虽然一进来就被暴怒的闻衡揍了一顿。
他知道闻衡没下重手，要不然他现在早就缺胳膊少腿了，哪还能好端端坐在这。
或许是这个给了他一点点鼓励，沈舸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网上那些帖子，还有狗屁营销号的造谣，恨不得一分钟发十条，这样闻舒的正常生活一定会被影响的。”
“这些不用你操心，”闻衡呵呵一笑，“闻舒是我的妹妹。”
用不着这个罪魁祸首多操心。
闻衡讽刺道：“只要沈大少爷能离她远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闻舒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一家宝贝着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闻衡从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可是现在那些人骂得那么难听。
就凭这点，他是绝对不会认同沈舸这家伙的，这件事在他这就是没商量。
现在就担心老爷子那个没节操的货了，他若是知道沈舸喜欢闻舒，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撮合这俩人，有着和沈老爷子的交情，再加上沈舸这人平时总是一副人模狗样的形象，还颇得老头子喜爱。
他必须得提早给老头子打好预防针，想娶闻舒，门都没有！
窗户都没有！
可沈舸那边还不知道他早就被闻总在心里否决了，依然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但我对闻舒……”
“你还敢说！”
闻衡怒吼一声，操起桌上的玻璃杯就砸了过去——
砸到了沈舸的脚边，脆弱的玻璃杯和大理石来了个亲密接触，瞬间四分五裂。
“………”
这场面居然还有几分滑稽。
闻衡抬手捂住了眼睛，如果他说这真的是手滑会有人信吗？
反观沈舸，即便是杯子冲他飞去，他也不躲，目光坚定，和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原本是打算硬接这个杯子的。
沈舸沉声道：“我是真心的。”
“你！”
没完没了了是吧，真以为他不会动真格的，还说，还说！
“哥，我喜欢闻舒。”
随着这样一句话落地，闻衡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他的脸上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很快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