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这时候呼救肯定来不及,白晓薇狠下心,抬膝狠狠顶在薛绍阳腹部。
这一下猝不及防,又重又狠!
薛绍阳喝了不少酒,脑子很晕,不然也不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本就有些站立不稳,手上也没多少力气,被白晓薇顶这一下,又恰巧顶在胃部。
她手上当即失了力,这还不算,又觉胃里翻腾的厉害,竟是“哇”地张嘴,吐了出来。
俩人离得近,这一吐,全都吐在了白晓薇身上。
扑鼻的酒气熏得白晓薇也跟着呕了起来,路上吃进去的晚饭也全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潮湿的浴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白晓薇对着马桶吐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用手撑着墙壁,半天都缓不过神。
薛绍阳直接倒在了地上,脸上、身上都是黏连的胃液和酒水。
那身仙气飘飘的睡裙早已埋汰得没眼看。
她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全靠酒精麻痹自己度日,酒水全吐出来后,身上软绵绵的,疲乏的厉害,只想就此一睡不醒。
可是她不敢,她怕见到可怜的女儿,她更怕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她可爱的小肉团子。
她不止一次梦到女儿,女儿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让她泡在冰冷的井水里不管。
梦里梦外,她都哭到不能自已。
——她不是不想管,实在是不敢。
那口井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她都买下了。
她让人种满了荆棘,还派人日夜看守。
但是她自己,三十年来却从未踏足过那里一步。
她不敢面对女儿冰冷的尸身,她怕她会崩溃,会忍不住怨恨所有人。
——为什么那么多孩子都好好的,偏偏是她的孩子不在了?
她怕她会报复社会。
真到那时,她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白晓薇缓过神,看着一地狼藉,和狼藉里的薛绍阳,重重叹了口气。
拿起手机先给顾文瑞发了个信息,让他安心。
之后,她反锁了浴室门,走向地上的薛绍阳。
薛绍阳空洞的眼睛直愣愣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白晓薇熟门熟路找到药箱,帮她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开始脱她的睡裙,想帮她冲洗一下。
薛绍阳不反抗,也不配合。
白晓薇脱了半天脱不下来,索性拿了剪刀开始剪睡裙。
随着轻纱碎裂声响起,白晓薇的眼眸越睁越大。
与薛绍阳保养得宜、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蛋不同,她的身上,遍布狰狞的疤痕。
这些疤痕都很深,有新有旧。
伤痕摞伤痕,看得人心惊。
“每到小小姐忌日,她心里的痛和悔恨无法纾解,总是用伤害自己来向小小姐恕罪......”
耳边响起姜管家的话,白晓薇的眼眶湿润了。
在她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着时,她的母亲,也在痛苦和悔恨中日日煎熬。
甚至因为她的缘故,母亲连晏沉舟都恨上了。
也因此,这些年,她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伤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白晓薇目光柔和地看着表情麻木的薛绍阳。
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往后,她会陪伴在母亲身边,不让她再伤人伤己。
母亲的罪孽,就由她来帮着一起分担。
她费力地把薛绍阳搀扶到了淋浴下,避开伤口帮她洗着身上的脏污。
手指抚摸上那些交错的伤痕,心里钝痛。
等清理完薛绍阳和自己,白晓薇不敢远离,给顾文瑞发了信息,让女佣送两套干净衣服来。
收到消息的顾文瑞皱眉。
难不成晓薇迟迟不出来,是在里边泡澡?
倒是挺有闲情逸致啊!
他回了个好,转头把命令下达给姜管家。
姜管家也懵了,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白小姐怎么会跟他家大小姐共同沐浴?
但对上顾三少眸中的冷光,他不敢迟疑,忙转头吩咐女佣送衣服进去。
女佣一脸胆怯地进去,又匆匆出来。
姜管家叫住女佣:“里面什么情况?”
看着疾言厉色的姜管家,女佣缩了缩脖子,低声回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姜管家抬高声音,声音带着不满和不信,“你不是进去了,怎么会不知道?”瞎了不成?
女佣更加惊惧:“我......我只到了浴室门......门口,浴室门反......反锁了,我敲......敲门,门只开了条缝,伸出一只手......手,把衣服拿走......了。”
闻言,姜管家只能挥手让女佣退下。
他怕顾文瑞硬闯进浴室,这小祖宗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说薛家了,就算是顾泰和来了,都压不住他。
“三少,您不要担心,答应给白小姐的报酬,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顾文瑞随意掸了掸烟灰,眼皮都没有掀。
“那点儿钱你还是留着买墓地用吧,晓薇愿意来,可不是冲着你这点儿鸡零狗碎,别一天把钱挂嘴上,要不然哪天,少爷我,一定让你尝尝被钱砸死的滋味。”
此砸死,等于真死。
姜管家听懂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小祖宗,但他现在正是上赶着求白晓薇的时候,自然得把姿态放到最低。
尽管他还记着上次顾文瑞差点掐死薛绍阳的仇,但没有什么,是比让薛绍阳顺利度过小小姐忌日这几天更重要的了。
所以他忍。
“三少说笑了,我就是薛家的下人,怎么敢跟三少比财力,是我不自量力了,对不住了,三少见谅、见谅!”
顾文瑞置若罔闻。
抽了口烟,单手拿着手机,给白晓薇发过去两条信息。
【宝贝儿,让你安慰人,怎么安慰到浴池里去了?】
【我也需要安慰,等你出来哦。】
浴室里。
白晓薇拿了干净睡裙给薛绍阳穿上,也给自己穿了一条睡裙。
不知道是自己没说清,还是文瑞理解错了。
明明说的是干净衣服,却给她拿睡裙?
她把薛绍阳扶到床上躺下,在她胃部轻轻揉了揉,那里被她撞出了淤青。
足可见那一下,她是真的使了全力。
心里说了声抱歉。
她拉过被子给薛绍阳盖上,在桌案上找出纸笔,刷刷刷写道:
【薛总,如果有兴趣,拿着这些头发,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吧。】
写完,她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放在纸上,用首饰盒压着,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