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厚话落,从面前的一摞材料中翻出一份《情况汇报》,这是先前郁慕远请蒋壮打印了送过来的,上面详细报告了秦守义这次违纪违法行为的来龙去脉,包括协助调查的方兴、姜劲久的谈话记录。
“红旗同志,你手头有这份《情况汇报》吧?上面具体说明了秦守义犯错的主客观原因。如果我们只盯着秦守义的错误不放,而对其背后的因素不闻不问,这既对秦守义不公平,又未能对当前的网络舆情事件深挖细查,更谈不上对存在的问题进行靶向纠治,显然是非常不妥的。”
“下面,我提议还是请红旗同志把相关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吧。”
这话一说,秦岭愣住了,杨红旗愣住了,其他市领导也面面相觑,只金振伟心头巨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听周老板的意思,难道是秦守义把自己卖了吗?
周德厚把手中的《情况汇报》递给秦岭,“老秦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具体情况,看看吧。”
秦岭只知道金振伟图谋改写评估结果,还真不了解其中细节,更不清楚秦守义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邀请华宇公司做手脚这件事上充当了马前卒的作用。
某种程度上,如果没有这回事,秦守义可能还不会这么快栽跟头。
就在秦岭接过《情况汇报》细看时,周德厚催促道,“红旗同志,抓紧时间呀,在座的人都等着呢。”
杨红旗心头苦笑,唉,先前是亲侄子,现在又是嫡系金振伟,今天看来是要把秦岭得罪狠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
杨红旗斟酌着措辞,开始介绍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在座的其他领导渐渐一脸恍然,瞥着金振伟的眼神复杂无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敢情是这么回事!
秦岭飞快的看完情况汇报,看向金振伟的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你妈的!
秦守义是什么德行,你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去做?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那个畜生打的是什么算盘,除了已经被发现的票昌问题,百分百还有钱的问题!
察觉到秦岭的眼神极度不满,金振伟像是突然过敏了,惨白的脸色染上了几块红斑,看向秦岭的目光近似于猥琐。
杨红旗嗽了嗽嗓子,总结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应该说是江滨县从错误的政绩观出发,紧急招揽个别唯利是图的第三方机构,企图改写机场选址评估结果,从而为秦守义的犯错……”
下面的话多少有点“定性”的意味,杨红旗不得不顿了顿,仔细琢磨这里的措辞。
从周德厚来看,他的目的应该只是追根求源,借助秦守义这件事,刹住一股潜藏的阴风,把全市上下的思想都统一到市委市政府的重大决策部署上来。至于江滨县的图谋与秦守义的犯错之间有多大关系,这并不是他关注的焦点。
而秦岭就不一样了,不用说,他是非常希望两者之间具有决定性的关系。如果杨红旗表达出这个意思,秦守义的错误就有点“情有可原”,就可以想方设法往“工伤”上面靠,后期就有一点操作空间了!
可惜,傻子也明白,秦守义的错只是他自己的“总开关”出了问题,与金振伟的托付其实关系不大。
杨红旗瞟了一眼秦岭,对他眼底的期待心知肚明,但自己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我个人觉得吧,江滨县的企图,为秦守义的犯错提供了重要的条件,比如说,资金。”
杨红旗话落,敏感的察觉到秦岭的失望,他像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又像是为了祸水东引,转身瞥着金振伟道,“金书记,你们请华宇公司出面,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多少钱?”
金振伟抹了一把脑门,讪讪的回应,“我们还没来得及跟守义结算,只知道大概要花花56万多一点。”
“56万?你有没有记错?”杨红旗本能的质疑了一声。
金振伟下意识的加重了语气,“对,就是56万。秦守义说,华宇公司料定我们短时间内找不到其他第三方,所以一口价56万,不接受讨价还价。我们只能认宰,一分不少的把钱打给了秦守义。”
“不对吧?”杨红旗嘀咕着,低头在《情况汇报》上查找起来,“我记得华宇公司的人是金誉公司的那个谁帮忙找来的,他们的要价好像只有30多万…看,36万,我就说嘛!”
杨红旗说完,莫名一激灵,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翻到前面秦守义交代的内容,天哪,56万赫然在目!
杨红旗愣住了。
只不过隔了一瞬,心里禁不住大骂自己是个傻叉,干嘛要把这个问题捅出来啊!
“可能,可能是金誉公司的那个方兴说错了吧?”杨红旗赶紧打圆场。
可金哲听不下去了,立马澄清事实,“杨书记,我亲眼见过方兴拍的一张照片,正是华宇公司打的收据,没错,就是36万。”
会议室内顿时传出嗡嗡的议论声,呆子都能想明白当中出了什么状况,更别说在座的领导都是人精。
嘭!
周德厚愤然拍了桌子,“真是混账透顶!查!给我一查到底!”
……
当天的市委常委会,决定给予金振伟严重警告的纪律处分,责令其向市委作出书面检查。
虽然根据《纪律处分条例》,“严重警告”这个处分的影响期只有一年半,理论上讲,期限过了之后,金振伟就自动重新获得升迁资格了。
但事实上绝非如此。
金振伟这次吃相太难看,手段太阴暗,暴露出他的格局不高,人品也有问题,而且把老东家也狠狠得罪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以后还指望再升官吗?
升个毛啊!
瞥着政治流氓金振伟灰头土脸的嘴脸,苏瑾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在江滨巡察组工作的日子。
那时候的金振伟新官上任,来巡察二组的驻地视察时多牛逼啊!连同他的宝贝秘书,多嚣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