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苏筱这个前世见惯生死之人,看到如此场景,也不得不说一声,惨,真的太惨了。
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搞得这般血腥。
院子的角落里,苏筱上午还看见的葛方,此时手里握着一把剁骨刀,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院子里,金灿灿的阳光给院子增添了一抹暖意。
然而刺目的红,血滴在院子里的土壤里,蔓延开来,渗到了院墙边。
葛方抬起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嘴角扬起一抹轻快笑意,他动了动疲软的身子,动一下仿佛都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嘴角那抹笑意,在阳光下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冷意,更暗含着一丝丝的解脱,薄唇微抿,喉间溢出一道沙哑之音,“你来啦!”
没有害怕,没有惊慌,只有绝望后的平静。
寒风吹过,那声声呜咽,仿佛是他心底最后的哀鸣。
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仿佛要将他淹没。
他满身鲜血,如同一朵残破的花。
他不停的喘着粗气,脸色发紫,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里露出一丝痛苦和解脱。
他呵呵一笑,“我的黑暗结束了,他们都被我带走了。”
他的眼神划过一边已经没气的小花,和站在门边瑟瑟发抖的驴蛋,无悲无喜的道,“他们俩在这个家太难了,我们都太难了,那就让他们再次投胎,来世去一个没有打骂,能吃饱的家庭吧!”
“只是没想到还是惊动你了,我从没想和你作对,只是想要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葛方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他看着天边的一点,嘴角溢出一抹苦涩,“我从没过过苦日子,从小都被捧在手心长大,但我现在才知道,我的父亲早已背叛了我的母亲,并且有了另外的家。”
“而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就因为我惹恼了你,他怕萧家会找他麻烦,所以一脚把我们踢开了。”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萧家知道他是谁吗?在萧家眼里,他算个屁。”
“要是你和萧家真的在意,我也活不到现在,和你们相比,我们太弱小,连和你们做对的资格都没有。”
“他真是杞人忧天,但也更让我知道了他的凉薄。”
“他想踢开我们过好日子,他做梦。”
“死前,我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咯咯咯……”
那笑带着太多的情绪,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村民看着如此惨样,都没敢进来,只在外面探头探脑的看着。
院子里唯有苏筱和楚文。
听了半天的楚文,这时候说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你可以安心走了,你的父亲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子嗣了。”
苏筱惊讶回头。
葛方也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定定的看着楚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父亲那小三生的孩子不是他的,而你父亲在前日被你母亲阉了,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哈哈哈哈……贱人自有天收,天不收我来收。幸好,老天还是有眼的,只是要赔上我的母亲,她虽然懦弱,但何其无辜啊!”
“咯咯咯……阉了,阉了也难逃我心头之恨,我也给他准备了大礼。”
血流满面的他,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急促,一只手捂着深深的伤口,最后看了一眼苏筱,眼底有悔,“和你作对是我做的最错之事,对不起。”
说着,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慢慢磕上,呼吸停止了。
一阵寒风吹过,但来阵阵呜咽,仿佛在为逝去的人哭泣,也仿佛悲天悯人的上天,在为他的子民抚平那眉间的伤痛,告诉他们,离去吧!
这一世已完成,不问前世不问过往,喝杯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下一世,会更好。
苏筱起身,看着满院的狼藉,不知该同情还是该……
看到苏筱出来,秦建国第一个上前问道,“丫头,怎么样?”
苏筱摇摇头,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喉间有些沙哑,“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村民一阵惊呼。
这算是他们北山大队近年来,最大的惨案了。
一家都差不多死光光了,只剩下一个驴蛋。
孩子还这么小,就要承受这种噩耗。
曾经虽然活得艰难,至少还有亲人在身边。
小花就是驴蛋活下去的支柱,如今这支柱都倒了,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每个人的心里不禁升起这么一个想法。
这一点苏筱自然也想到了。
她看向驴蛋,小小的人儿双眼通红,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枯,他神情麻木的看着倒在院中的小花,眼底的悲伤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妹妹,妹妹……你等等哥哥呀!你走了,哥哥该怎么办?”
没了娘亲后,他们一直相依为命,这好不容易挨到两人慢慢长大,也慢慢看到了希望。
如今这希望硬生生被打断了。
“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把那毒馍馍给你吃的,哥哥应该和你一起死的。”
“呜呜呜……”
驴蛋的嘴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听的在场众人都不好受。
秦建国看着如此场景,也只能喊几个青壮年帮忙一起把尸体入土为安。
原本村里死人需要办丧事,但驴蛋还小,也没有经济能力,只能一切从简。
“来几人,给他们入土为安吧!”
“好的,队长叔。”
这一家在村里再不好,但死者为大,村民还是很朴实的。
纷纷从院子里拿了工具。
抬的抬,拿工具的拿工具,把人用草席一裹,就抬到北山大队专门埋葬先祖的地方,给他们简单的办个仪式就下葬了。
等所有事情都弄完,天已经黑了下来。
今晚的风格外的凛冽。
风,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朵朵梅花般的雪,发出沙沙的声音。
寒风穿堂而过,呜呜咽咽的嘶吼是它脚步的回声,呜呼呜呼的悲鸣是它沉重的叹息。
它从众人身边穿过,唏唏哗哗,嗡嗡龙龙,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洋,像针一样穿透众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