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刑大花已满十九岁,儿子也已满十五岁,卿凤觉得自己忍污负重装疯卖傻近十年,子女总算长大成人,使命已然达成,却苦恼于没有办法让自己脱离这疯子的状态。
倘若自己继续佯装疯癫,必然会对子女的前程产生影响,她着实不愿后辈重蹈自己的覆辙,去过那不人不鬼的日子。在自己装疯的这些日子里,郭家虽说并不富足,然而对自己的照料却比孩子的爷爷和叔叔还要多。
郭明雄退伍之后,为自己家做了诸多体力活。如今郭家看中刑大花,卿凤极想促成这桩事。她本就是装疯,知晓自郭明雄当上大队长后,前往郭家提亲的媒婆快踏坏门槛。
幸好今日下午时,刘知青悄悄来家里通风报信,要求她晚上配合演一场戏,好让自己彻底从装疯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自刘正茂离去后,卿凤泪流满面,这些年实在是太艰难了,不知遭受多少他人的白眼,平时还得对子女隐瞒,怕子女知晓真相后在外人面前说漏嘴。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今晚过后,就再也不用装了,新生活啊,快点归来吧!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樟木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朦胧的月亮,淡淡的月光洒在冷清的街道上。此时的邢家,众人的心都被一种紧张与期待的情绪所笼罩。
刘正茂站在卿凤家的院子里,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虽然看过不少林正英的剧,但没想过有一日会亲自出马干这驱鬼的活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想着:“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这场戏演好,可不能在大家面前丢了脸,让卿凤失去洗白的机会。”
卿凤坐在房间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恐惧。她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当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的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安,想着:“刘正茂会成功吗?我好害怕。”
邢大花的心里则是又焦急又担忧,看着母亲的样子,心疼不已,只希望刘正茂能真的治好母亲。她紧紧地拉着弟弟邢小木的手,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保佑,一定要让妈妈快点好起来啊。”
序伢子跟在刘正茂身后,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些驱鬼的法子,但既然跟着刘正茂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这要是弄不好,可怎么收场啊。”
郭大娘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心里既好奇又有些担心。想帮忙,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默默关注着。她的心里想着:“希望卿凤能快点好起来,这一家人也太不容易了。”
郭明雄则是一脸的好奇,他对这些神秘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好奇。但同时,他也有些怀疑刘正茂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心里想着:“等下看看他到底怎么弄。”
邢树根在一旁皱着眉头,对刘正茂的做法半信半疑。但看着孙女焦急的样子,他也只能先让刘正茂试试。他的心里暗自思忖:“要是不行,就赶紧想别的办法。”
当时间来到夜晚十点,刘正茂慎重其事指挥邢大花的叔叔宰杀黑毛老公鸡,并把鸡血涂抹在卿凤家大门上时,邢大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那鲜红的鸡血,心里一阵发毛,想着:“这样真的能驱鬼吗?”
借来的大黑狗拴在后门处,那呜呜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卿凤家一下子仿佛被一种阴森的氛围所笼罩,让人不寒而栗。
刘正茂穿上刑家准备那身黑布道袍,戴上道士冠,手中握着桃木剑,带着助手序伢子走进了堂屋。
提前布置好的供桌前,邢家人将香烛点燃插在了供桌上。刘正茂煞有介事向着太上老君的牌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无量天尊,弟子刘正茂有请太上老君降临!”
接着,他从序芽子手中接过白瓷碗,喝一口水,又用桃木剑挑起几张纸钱,慢慢的在香烛火上引燃了纸钱。
刘正茂猛然对着纸钱喷出嘴里含着的水,只见纸钱顿时“嘭”的一声响,爆裂燃烧起来,向天空冲出一条耀眼的火龙。围观的人被这突然爆发的火龙所震惊,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见氛围营造得差不多了,刘正茂喊道:“带病人上来。”序伢子也跟着喊:“快,带病人上来。”
邢大花和弟弟邢小木听到呼喊声,赶忙从房间里带着卿凤出来。卿凤还假装不听指挥,一边用手推拉着子女,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刑斌,我没嫁人。刑斌,你死哪儿去了?”
邢大花不知内情,使劲地把卿凤按坐在堂屋的一张椅子上,焦急地对刘正茂说:“副大队长,请快点,我妈力气可大了,我快压不住她了。”
刘正茂手中的桃木剑佯装着挽了个剑花,然后用剑尖顶住卿凤的额头,厉声喝道:“邢斌,是时候了,你妻卿凤已尽到了抚养责任,你也离世多年,理应去阴间再去投胎。速速离开卿凤的身体,我为你做超度。”
接着,刘正茂又用桃木剑尖锉起几张纸钱,再次对着太上老君牌位鞠躬,口中念道:“接引使者从何来,手持一把天蓬尺,吾问使者何处去,朝向十方招魂来,亡灵莫往别处去,随吾法令到此来,魂出魂入皆有因,归天归地自有裁,生者得福且如意,亡魂归位自开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后,他走到卿凤的侧面,点燃桃木剑尖的纸钱,抓起序芽子手中的碗又喝了一口水,对着燃烧的纸钱一喷,一条火龙从卿凤面前跃过,就在这时,卿凤浑身一抖大叫一声“啊!”然后按下午的约定往后一倒,便装着不省人事昏睡过去。
邢大花吓得大喊:“副大队长,我妈昏过去了,怎么办?”邢树根和邢武赶忙跑过来扶住卿凤,准备责骂刘正茂瞎搞。
“大花,你爸已脱离了你妈的身体,现在你妈很虚弱,让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给她吃点好的,几天后,体力恢复了,她就跟正常人一样没事了。”刘正茂平静地对邢大花嘱咐道。
“我妈真没事了?”邢小木挠着头问道。“快送你妈进房间,我还要超度你爸呢。”刘正茂说。其他人都看着,感觉这事太邪乎了,但又是自己亲眼所见,刘正茂喷了两次火龙后,卿凤就昏迷过去,具体效果只能等卿凤醒来后才知道。。
既然已经演到这个程度,刘正茂必须得把戏演到剧终。他又用剑尖锉起几张纸钱,继续念着前世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杳杳冥冥,劫数早定,今行旨令,见者超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后,大喝一声:“开大门!”
站在门内看热闹的郭明雄赶忙打开卿凤家的大门,刘正茂再次点燃纸钱,走到门口,对着燃烧的纸钱喷一口酒,纸钱熊熊燃烧起来,刘正茂跟着火龙冲出大门,用手一抖,剑尖的纸钱随着冬天的夜风四散飘开来,外人只看到点点火星飘向天空。
刘正茂大喊:“邢斌,家里一切都好,你安心上路吧。”
然后默默站了大约半分钟,感觉飘散的火星全部熄灭不会发生火灾后,才重新进屋,迅速脱下道士服,对邢树根说:“老邢,你儿子已经进入轮回,卿凤休息几天就会恢复。”
邢树根疑惑道:“就这么简单就治好了卿凤?”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刘正茂怕别人看出破绽,赶紧开溜,走之前对郭大娘说:“婶子,你明早来她们家看看,如果卿婶醒来,记得让她吃点东西。”
郭大娘说:“那我今晚就在她家,帮大花一起照顾卿凤。”
该自己表演的部分,已经完成。后面的事,就看卿凤自己的演技了。反正这个时代的人还很单纯,这次应该能顺利过关。
在回家的途中,序伢子以极其尊崇的目光凝视着刘正茂,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刘知青,你真是太厉害了,能否教教我驱邪的法门呀,平常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夜里感到害怕的时候,就能够用你教的办法来驱邪了。”
刘正茂很能理解序伢子的心境,一个人独自居住,有时候的确会产生心理障碍,容易疑神疑鬼的。而自己本就不会驱邪,更何况序伢子这是心理问题,和驱邪并无关系。
“序哥,你还年轻着呢,身上的阳气最为旺盛,邪物根本就不可能靠近你的身,倘若你感觉不太好,可以用手掐个诀,在心里默念:无量天尊,或者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如此一来,这世上所有的邪物都会避开你走的。”刘正茂深知心病还须心药医的道理,故意这般忽悠序伢子。
序伢子对刘正茂绝对信任,跟着念叨了好多遍:“无量天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随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刘正茂和序伢子火急火燎地离去,只留下郭明雄和邢家人在那里目瞪口呆。郭明雄在部队里可是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根本就不屑一顾。
当他听闻刘正茂准备请法师给卿凤驱邪时,他心里就琢磨着要看看这法师到底是怎么个驱邪法。
可谁能想到,刘正茂居然亲自出马,还表演了个喷火的把戏,嘴里念叨着几句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咒语,接着卿凤就昏过去了。而刘正茂还大言不惭地宣称治好了卿凤。
以郭明雄大队长的身份来说,如果驱邪的这人不是刘正茂,他早就直接让郭小毛去抓人了。
邢家人冒着有破坏“破四旧”的风险,偷偷摸摸地准备好了刘正茂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满心期待着会有个大场面出现。
可现实呢,和邢家想象中的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出手的居然是个从城里来的小青年,不到一刻钟就草草了事了。
邢树根着急地抓住郭大娘问道:“郭家嫂子,这就完了吗?”郭大娘心里其实也没底,但她对刘正茂深信不疑,只能敷衍着回答道:“老邢啊,刘知青说了卿凤明天就会醒,也不急在这一夜,等天亮了看看效果再说。”
邢树根为了找人做道袍,买三年的大公鸡,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花了不少钱,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明天没有效果,他就去找古大仲告状,非要让刘正茂赔偿他的损失不可。
而邢家的这些事,刘正茂压根就不知道,他自顾自地回到知青点呼呼大睡直到天亮。
吃早饭的时候,他悄悄跟序伢子说,让序伢子上午去卿凤家看看情况。上午,一台东方红拖拉机拉着刘正茂、宋红卫、罗迈、朱枝就往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宋红卫昨天并未返回县城,而是住在了罗迈家中。朱枝从樟木拿到了五万现金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截然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所谓人靠钱壮胆,朱枝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要买最好的机器,办最大的水泥厂,力求让杏花大队能尽快赶超樟木大队。按照朱枝的设想,今天刘正茂带他去看的机器,肯定是那种油光发亮的大家伙,然后用汽车运回水泥厂,每天都能直接生产几十吨水泥。
可早上突然接到通知,甘桂军要去市里开个紧急会议,只能嘱托科室的办事员来接待刘正茂他们。
当他们到达江南钢厂后,得知甘桂军临时有事离开,便让接待的办事员带着去废旧仓库查看闲置的机器。当看到那锈迹斑斑、表面沾满灰尘的机器时,朱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和他想象中漂亮、大气的机械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他阴沉着脸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刘正茂一开始并未留意到朱枝的表情,而是专注地询问那个办事员:“同志,这两台机器还能使用吗?
”“早上的时候,甘处长交代过,说目前不能使用,但是可以找机修工换几个零件,预计只要花千把块钱就能修好。”办事员如实回答。
“那甘处长有没有说,这两台旧机器要卖多少钱?”刘正茂接着问道。
“您是刘领导吧?甘处长说,我们单位看在您的面子上,这两台机器就按废铁价卖给您,一共只要 300 块。”办事员诚恳地说道。
刘正茂回头,对朱枝说:“朱支书,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才发现朱枝面色不佳。“刘知青,如果卖新机器,会要多少钱?”朱枝问道。
他觉得自己有五万块钱本金,完全可以买全新的设备,眼前这个破旧玩意儿,他实在看不上。宋红卫和罗迈虽然职务比朱枝高,但今天这件事,他们还真不好发表意见。
刘正茂不知道朱枝哪来的勇气要买全新设备,在合作办厂时,就已经约定经营权在杏花大队,朱枝现在要对比全新设备,刘正茂只能让他先去碰碰钉子。从钢厂出来后,他们急忙往肉联厂赶去。
江学成和其他几个厂领导都在等着,刘正茂等人一到,就被引领到肉联厂会议室。
大家见面寒暄了两句后,刘正茂直接将话题引到了主题上:“江厂长,各位领导!合作养殖协议已经签署,具体的操作步骤,还请江厂长和诸位领导指示。”
罗迈:“我代表粮山公社表态,一定按照肉联厂诸位领导的指示来操作。”
江学成:“罗主任太客气了,说实话吧,我们厂支部讨论过,由我们厂出资购买 2500 头猪崽交给粮山公社,粮山公社分发给社员,按照樟木大队已经成熟的饲养方法,六个月后,我们按收购价回收 1250 头肉猪,猪崽由粮山公社采买,我厂凭票报销费用。”
刘正茂:“江厂长,我们大队是从金华购买了部分猪崽,差旅费呢?”
“业务需要,去外地出差,差旅费也由我厂报销。”江学成豪爽地回答。
刘正茂:“宋局长,罗主任,还有什么问题没?”宋红卫:“我没问题了。”罗迈:“去外地购买猪崽,那得赶紧,要是天气不好,那就只能等明年了,太耽误事。”
“小刘有经验,你们安排时间去办,我厂只负责提供资金。”江学成很干脆地对罗迈说。
“可以,我尽快安排出发去金华,让猪崽早点进入社员的猪栏里,也能早点出栏。”刘正茂应下了这件事。
中午,在肉联厂食堂摆了一桌招待餐。双方人员都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