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惜月走在前面,直接被撞了个屁股墩。
一抬头望过去,是一个穿的严严实实的人。
现在的天气也算不上冷,可这人却在长衫外面罩了一件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但是还是能看见眼睛。
瞳孔是很罕见的纯黑色,沉沉宛如夜深了的天幕。
“抱歉。”
声音也很好听,只可惜没有什么风度,撞了人只留下这么两个字,转身就走。
“姐姐,你没事儿吧?”慕月连忙将惜月扶起来。
惜月看着他的背影,在慕月的搀扶下站起来,悄声说:“你说,这一号车厢的客人可真奇怪,平时根本不出门,出了门捂成这样。”
声音极小,但慕月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到:“可能有什么隐疾吧。姐姐,我们还是先去餐车吧。”
“嗯,好。”
惜月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揉了揉摔痛的屁股,就和慕月去了餐车,并成功的将这个奇怪的人抛在了脑后。
当天夜里,一等厢里如同往常一样,嘈杂的马吊声结束后,便是一片寂静。
第二天一早,惜月还在梦乡之中,车厢里传来一阵尖叫,然后便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蒋老爷也是行军打仗的人,对危险的预知要比旁人敏锐一些,连忙将还在睡觉的几人叫起来。
果不其然,众人刚穿戴好,就有列车员来敲门了。
“蒋先生,蒋太太,很冒昧,打扰了,昨晚车厢里出了一起命案,部分证据指明,杀人凶手应当是昨天夜间动的手,所以列车长派我来询问一下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来的列车员很有礼貌,简单的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就切入了主题。
“死人了?我的天啊,那该怎么办?思月,思月,你离娘近一点。”
列车员说完话,蒋老爷和姜婉眉还没有开口回答,和蒋思月并排站在最后面的陈文涓就莫名的开始慌了神。
蒋思月虽然性格泼辣,但终究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听见陈文涓的要求,便靠了过去。
慕月抓紧了姐姐惜月的胳膊。
惜月看着她们的样子,认真的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在吃惊之余演一个害怕。
“闭嘴,”还没等惜月想好,蒋老爷先发了火:“害怕就去里面呆着,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发完火,态度温和的继续和列车员交流:
“不知是哪一个车厢里出事了?我们这边女人孩子多,一入夜睡得也早,而且昨天晚上外面也挺安静的。”
蒋司令昨晚是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列车员也不说废话:“是一号车厢的近田太太,她一个人住一间,今早才被发现死在了包厢里。”
蒋老爷了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这边昨晚是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列车员见蒋老爷这么说,也就没有多说话,礼貌的道谢之后便离开了。
“晦气。”
近田太太,这个称呼一听就知道是扶桑人。
蒋老爷是因为扶桑人才从东平城落荒而逃的,所以打心底里对扶桑人没有一点好感。
列车员走之后,老爷子就打发大家去餐车吃饭,顺便带份饭回来给他。
惜月想到昨天在一号车厢门口撞倒她的那个奇怪的人,便对着姜婉眉撒了个娇留了下来,将事情和蒋老爷说了。
“一个奇怪的男人?”蒋老爷惊奇的问到。
惜月点点头:“是的,这天气还没凉,就穿了一件大衣,围着围巾,将半张脸都遮起来了。我和慕月都以为他是住在一号车厢的,还说这个人奇怪又没礼貌,慕月还以他是有什么隐疾。总之就是奇怪的很。”
蒋老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嘱咐惜月:“这事儿你别再和别人说了,慕月那丫头心大,但你也记得叮嘱一下。死的是扶桑人,杀人的就有可能是军方那边的杀手,这事咱们不多管。爸爸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带着你们逃走,是爸爸年纪大了,顾及多了,也怕了。同样的也没有了再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机会,你不是说要留学去学医吗?学医好,不管在那儿,都能救人。所以,安全最重要。”
蒋老爷说着,脸上的落寞与哀伤多了起来。
丧家之犬,很是贴切的形容。
蒋老爷脸上的表情也是惜月从未见到过的。
记忆里的蒋老爷一直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哪怕这次带着两房儿女出逃,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威严不容侵犯的,哪里会有这么脆弱而自责的样子。
虽然说蒋老爷这个人对所有的老婆儿女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并且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将前面六房老婆孩子全部丢下了,但对惜月她们一家还是很好的。
惜月对这个便宜爹,心里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爸爸,您别难过。”惜月挽住蒋老爷的胳膊:“要是想做些什么,是不会受身份地位的影响的。再说,您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孩子吗?”
“哈哈哈哈,对,我还有你们这些孩子。”
听着惜月的话,蒋老爷开怀大笑。
姜婉眉她们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蒋老爷笑得很开心的和惜月说话。
慕月没有惜月胆子那么大,她还是有些怕蒋老爷的,见姐姐和爸爸相谈甚欢,看过去的 目光里带了些许羡慕。
单单纯纯的羡慕。
而蒋思月则是羡慕到嫉妒,目光里甚至还带着怨毒。
本来就离上海不远了,晃晃悠悠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受那个一号车厢近田太太案的影响,蒋老爷一行人到上海的第一站就从新家变成了巡捕房。
好在问过之后就放人了。
从巡捕房出来之后,天都快黑了。
“好了,回家。”